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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世界的勇者十六章

在憋氣憋了兩個小時後,黑衣人總算破水而出!

他透過沾滿水痕的玻璃眼罩往外望,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座噴水池,而高聳入天的黑色塔樓近在眼前……他真的來到巫師塔了!黑衣人攀在噴水池邊,把含在嘴裡的魔法道具呸掉,一隻金製魚形奶嘴掉到他掌中,這玩意兒是他幹老本行時在某個領主宅邸裡挖出來的寶,這回可真是派上用場了。

鴉之森有座池塘,當初黑衣人忖著總不可能有人不需飲水,便潛伏在池邊,後來他又想,池子裡搞不好有水道能通往建築物,搜索了好一番才在今日終於找到這條地下水道。

他把小金魚收好,爬上岸,脫下眼罩,而黑衣人還沒想好下一步要怎麼走,就看見一名黑髮少年朝他走來,黑塔的大門在少年步出時關閉。

「你是什麼人?」

少年站在離他一公尺遠之處,外型完全符合黑衣人先前見過的王子樣貌,然而他並不曉得巫師有沒有可能變幻成王子的容貌欺騙入侵者,畢竟這人身邊可沒有緊跟在王子身旁的獵犬……然而,黑衣人還是單膝跪下,行了個禮:

「拜見王子殿下。」他可是爬水池進來的,若說是誤闖連他自己也不會信,假如對方真是王子,那麼撒謊可是連半點好處也沒有,何況那隻狗說不定在樹林時就被他的「同伴」誤殺了;假如不是,那他都表明自己是來尋找王子的了,就看接下來如何應對。

少年沒有做出平身的手勢,也沒有承認或否認王子的身份,僅是又問了一次:「你是什麼人?把頭罩脫掉。」

黑衣人乖乖照辦,頭罩底下是他擔任勇者時所染的粉紅色及肩短髮,以及清秀的少女面容,少年因為「他」其實是「她」怔了下,她則維持下跪的姿勢應道:

「在下名叫凱莉,因劫富濟貧被封為勇者。或許王子殿下曾聽說過,有一名勇者盜出銀魚城前城主的寶物,分發給城內被前城主各種政策壓迫得苦不堪言的平民百姓,那便是在下所為。」其實那天,她只不過是在偷盜時不幸被居民目擊,於是只好謊稱義賊逃避刑責……就這麼誤打誤撞地成為勇者,偷來的東西還全都拱手送人了,想多都是淚啊!

聽了她的說詞,少年仍維持鎮定的語調:「妳來這裡做什麼?」

「在下……在下來拯救被巫師綁架的王子殿下。」凱莉回話時有些猶豫,畢竟,若這人確是王子,那可半點被綁架的樣子也看不到。她補充:「王后陛下召集勇者,希望我們能夠從巫師手中救回王子殿下。」

「誰跟你們說我是被綁架的?」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王后陛下。但陛下並未將詳情告知我等,僅表明需要我等營救殿下,我等亦不敢多問。」

「妳有什麼證據證明妳是母后派來的勇者?」

「『一圈應該就夠了。』陛下說,只要這麼說,您一定會明白是什麼意思。」雖說凱莉根本不曉得這一圈是什麼東西啦,八成是王室成員對暗號用的吧,而少年也給出了王后先前交代過的回答:

「『不行,至少要兩圈才可以。』母后是這麼交代妳的?」

「是的。」

「父王與母后可有傳話給我?」

「沒有,王子殿下。」

少年盯著她幾秒,最後說道:「跟我過來。」

 

水池裡冒出人來的當下,霍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小白說過,對波可開槍的人身著黑衣;第二想到的是,涅澤爾說過,人類想殺巫師不需要理由。

霍金拋下一句話交代先別讓小白和器靈出去、等等如果有什麼事就配合他,之後就先走出門看看來者何人了,縱然他根本不曉得巫師會不會照自己說的話做。

此刻,霍金領著名為凱莉的勇者走入塔中,涅澤爾還倚在樓梯口,波可則走過來嗅聞少女的氣味。

這個人聲稱是王后派她過來的,而涅澤爾先前堅稱是因為國王的旨意霍金才會被送來巫師塔,假設這兩個人都沒說謊,那就表示國王王后對彼此所做的事全然不知……

他相信母后的確會派人來找他──特別是在看過巫師的記憶後,更是如此深信──而他不確定,自己的母親會不會想把多年前的情敵給幹掉,不過,有一點霍金倒是毫不懷疑:母后絕對不會放過綁架兒子的犯人。

他不曉得父王究竟要他待在這裡做什麼,但要是母后誤會他是被綁架的,事情就麻煩了。

霍金深吸了一口氣,但願涅澤爾等會兒能配合他的說詞,不要在勇者面前亂講些五四三。

「這位是即將成為王家魔法師的涅澤爾,也就是妳所說的巫師。」霍金對凱莉說,接著撇一眼少女向涅澤爾示意,「母后派來找我的勇者。」

涅澤爾挑眉,霍金才有股不好的預感,前者便道:「我可不記得我有接下你指派的任何工作喔?萵苣。」

「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霍金鎮定地說,心底則對涅澤爾罵個不停,這傢伙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還是故意的!不識相點乖乖配合就算了還在外人面前叫他萵苣!罷了,勇者說不定會以為他們感情好到可以亂起綽號。

他現在必須像是握有主導權的人,否則一切都完了。

「難得有客人來訪,你不準備點什麼嗎?」

 

涅澤爾盯著霍金百分之百是裝出來的笑臉,突然覺得這小鬼的口氣簡直與沃雷特如出一轍,但是霍金並沒有那種讓他討厭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行為相似但目的並不相同吧。

他明白霍金是想在少女面前展現自己在這座塔裡是座上賓而非階下囚,好在之後與蜜拉解釋情況時,還有個勇者能作為證人,證明王子在巫師塔中並未受虐待、也沒被綁架。

而這麼做的出發點,無疑是想避免王后與巫師有所衝突,或者也可以算是,這個深諳母親個性的小鬼打算在生母面前維護他的表示。

涅澤爾勾起嘴角,「那我們就到餐廳去吧,王、子、殿、下。」他幾乎可以看見霍金在聽見這個稱謂時起的雞皮疙瘩。

一行人來到寬敞的餐廳,勇者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涅澤爾可以感覺出這女孩身上充滿不確定的情緒,可是某種執著讓她願意跟隨霍金前進,他猜王后肯定承諾過要以大把黃金做為找回王子的報酬,說不定也懸賞了巫師的人頭。

器靈們遵從他先前的指示待在廚房中,沒有他的准許便動也不動。涅澤爾裝模作樣的向霍金詢問:

「殿下想準備什麼招待這位小姐呢?」涅澤爾聽見器靈尖叫著『竟敢讓涅澤爾大人低聲下氣──』,便發出魔力波稍加安撫,他一說『這是遊戲哦,很好玩的』它們便馬上安靜了。

他感覺得出霍金不自在得要命,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像平常一樣就好。」

 

見涅澤爾的笑容,霍金頓覺不妙,這傢伙的臉和趴在噴水池邊叫他做牛做馬時的表情根本一模一樣,但這名巫師總算是開始配合他了,他總不能在這時拆人的台。

霍金在主位坐下時瞟了涅澤爾一眼,從後者的表情看不出對此有何表示。涅澤爾坐到他的右邊,他做了個手勢要凱莉在涅澤爾對面坐好。

「離上菜還有一段時間,兩位先喝杯茶吧。」涅澤爾一揮手,一組茶具便飛上餐桌,凱莉有一剎那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但很快又調整好神態,恢復冷靜的姿態。

白瓷茶壺飛到半空,將紅茶倒入杯中,而後兩只茶杯分別飛往在場的兩位人類,為了不要讓勇者猜疑,霍金壓下心底的異樣感啜了一口茶,這些器靈可是有意識的,他現在的行為和從別人捧水的手裡飲水有什麼兩樣?簡直怪透了。

「勇者小姐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涅澤爾一面問,一面彈指消除少女身上的所有水氣,凱莉猶疑不定的望向霍金,後者冷靜地回答巫師的明知故問:

「母后似乎誤以為我被巫師綁架,便派勇者來找我。」霍金放下杯子,一瞬不瞬的直視少女,開始撒謊:「我先前提過,我打算招攬涅澤爾成為王家魔法師。」霍金的兩手交握,神情嚴肅,「在狩獵祭的時候,我被魔物擄走,是路過的巫師將我從魔物手裡救了出來,並且讓我待在這裡、直到魔物造成的傷害平復為止。」涅澤爾在魔物面前救了他是真的,不過既不是在狩獵祭、受傷的也不是他就是了。「在我暫住的期間,他展現了令人激賞的才能,因此我決定聘請他為王家魔法師,可是他遲遲不答應,所以我才一直待在這裡。」

 

凱莉捧著一口也沒喝的茶杯,有點不安的對王子提問:「那麼,殿下您的意思是,尚不打算啟程回宮了?」

「不,我們已經說好今日回宮,讓他先看看王宮的模樣再決定是否就職。」

「敢問殿下,能否准許在下同行?在下誓言將王子殿下平安地送回王后陛下身邊。」

感應著兩人的情緒,涅澤爾忽然明白,這位勇者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即使滿腹疑惑,也沒有對霍金所言提出任何質疑,王子為什麼會待在巫師塔,對她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在乎的只有帶回王子後能領多少賞金。

但霍金並不清楚這一點,或者、即使他明白,也緊張兮兮的想要編出能解釋一切又能安撫王后的謊言。

這個問題霍金無法回答,畢竟能不能多載一個人飛不是他說了算的,少年捧起茶杯湊到嘴邊拖延回應的時間,霍金或許希望涅澤爾能主動回應,但事實上連涅澤爾也不知道答案──這得取決於小白的意願。

勇者的目光在兩名男性間來回流轉,最後,她或許是以為兩人仍在考慮,眨了眨眼便再次啟口,談話的內容還乖巧地照著霍金的劇本走:「在下明白,殿下您有您的考量,但在下已在王后陛下面前發誓會把您安全地帶回陛下面前,讓您獨自與巫師同行,實在令人難以放心,王后陛下恐怕也會認為我等勇者怠忽職守。」

這女孩挺聰明的啊,涅澤爾暗忖,她看得出霍金帶她到塔裡肯定是為了巫師,即使不清楚究竟是基於何種目的,還是配合的把話題往巫師身上帶,做球給王子接。

 

霍金放下茶杯正要回答,就見涅澤爾單手托腮,面向凱莉輕聲道:

「放心吧,勇者小姐,我是不會傷害你們家殿下的。」

「你既然身為羅蔓沃居國國民,那麼霍金殿下便也是你該效忠的對象,而不只是『我們』的。

「我不打算傷害他,可是我也不會效忠他喔。」

這段對話聽起來還算正常,但霍金考慮了下,覺得自己似乎該給點暗示,免得情況超出預期:「我說過,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等到了宮裡會見父王之後,想必你會再慎重考慮我的提議。」

「我說王子殿下,你們王族何必總是心心念念著魔法的力量呢?靠著自己無法掌控的能力治國,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巫師黑綠色的瞳眸直直望入霍金眼中,他莫名地產生一股對方並不是在對自己說話的錯覺,但還是隨機應變給出答覆:

「本王子重視的不是魔法,而是你的智慧。依你的才能,即使擔任一國宰相也綽綽有餘,邀你進宮亦是認可你的為人。」

「是嗎?若真如你所言,恐怕不會人人皆對巫師喊殺喊打吧。」

「無知的人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總是心懷恐懼。」霍金直接把話挑明,但願勇者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聰明的人必定會理解真相,甚至協助他人了解未知的事物。」

粉髮少女慢慢轉著手中的陶瓷杯,茶壺見她一滴也不喝,只好飄到王子面前又斟了杯茶。早就明白這群器靈是什麼德性的霍金也只好認命地端起茶杯啜飲,他才在思考要不要對凱莉說點什麼,免得自己落到必須獨力喝完整壺茶的下場,就見涅澤爾面帶微笑說道:

「這是你的說法,但勇者小姐又是怎麼想的呢?」

凱莉立刻放下茶杯,認真地回答:「王子殿下所言甚是,今日一見,在下也發覺巫師並非傳說中那般殘忍暴虐,若是能在世人面前澄清這一點,確實是美事一樁。」她停頓了一下,看向黑髮少年,「等在下與二位一同回宮後,若殿下需要在下出言出力,在下義不容辭。」這番話說白了,差不多等於:你要在王后面前說什麼我都會乖乖附和,前提是你要帶我走。

勇者的態度表現得非常明白,霍金短暫思索一番,也只得先答應下來:「那是當然。時候到了,自然有用得上妳的地方。」

「既然殿下與勇者小姐意見一致,那麼這個話題就先告一段落吧?我們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涅澤爾往後靠到椅背上,霍金頷首准許,菜餚便陸續上桌。

紅綠相間的野菜沙拉、烘蛋鴉肉派、白麵包配各式果醬、清燉牛尾湯、南瓜濃湯、鬣蜥燉肉佐馬鈴薯泥、清蒸八目魚、七分熟牛排、焗烤田螺、水果拼盤……他遲來的想起那群器靈有多熱愛烹飪,敢情他們是看見第二個能進食的人樂昏了頭才煮這麼多菜!霍金衷心希望這是最後一道餐點,幸好他的祈禱成真,再也沒有盤子飛上桌。

面對滿桌食物,饒是凱莉再鎮定也不由得呆若木雞,涅澤爾語氣輕鬆地宣佈:「兩位請慢用。」

方才都趴在桌下的波可因為食物的味道抬起頭來,狂搖尾巴,但現在並不是牠的用餐時間,霍金下了個指令牠便又乖乖趴了回去。

各式餐具自動自發地切菜盛湯,這些東西只有他一個人絕對吃不完,要是這女的再不碰就糟了。霍金裝出慰問的表情,邀請凱莉用餐:

「妳跋山涉水來到這裡也累了吧,等用完餐我們就準備回宮。」

凱莉一聽便理解這是「妳不吃完就別想走」的意思,恭敬地道了謝就拿起自己的份,在霍金吃了第一口後,她也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涅澤爾大人,可以幫我們問問他們覺得好不好吃嗎?』

被送入凱莉嘴裡的湯匙懇求道,其他刀叉紛紛附和。既然是器靈們的要求,涅澤爾沒理由不答應,他望著埋頭苦吃的兩人,一個滿腹怨氣(在解決掉自己的那份沙拉、一碗牛尾湯和半盤鴉派後,霍金就覺得自己快撐死了,這得吃多久才能吃完啊?),一個驚喜連連(在森林裡風餐露宿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凱莉幾乎都要忘記正常的食物是什麼味道了,沒想到竟能在巫師塔裡吃到如此豐盛的大餐,味道更是她從未嚐過的人間美味!),迥然不同的情緒分佔長桌的兩角。

要問誰才能給出有趣的回答,真是顯而易見。

涅澤爾左手撐著下頷,對吃膩派餅轉而吃起清蒸魚轉換口味的霍金揚起微笑,「王子殿下,這盤八目魚是塔裡的新菜色,你覺得如何?」

……很不錯。

器靈們歡呼起來,公用餐刀立刻切下一大塊魚肉盛到霍金的餐盤裡,王子斜瞪了巫師一眼,但涅澤爾還不打算放過他:

「這盤燉肉你們兩個都還沒吃過,殿下要不要先嚐一點呢?冷掉可就不好了。」

火屬性的器靈才沒這麼容易讓食物退溫,但涅澤爾一開口,裝著鬣蜥肉的盤子立刻就挪得離霍金更近了點,霍金即使再不滿,表面仍是和顏悅色,少年碰了碰飄在空中的勺子,它立刻就舀起一大坨混了薯泥的燉肉放到他盤裡,霍金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

「色香味俱全。」他如此評論後,又對著勺子吩咐道:「送過去給她。」

涅澤爾以魔力波吩咐盤子照辦,於是凱莉也得到了一大坨燉肉。王子擺明了想讓器靈的注意力從自己轉移到勇者身上,若是巫師沒有從中作梗,那麼他的計劃一定可以成功。

「我記得波可挺愛吃牛肉的,殿下認為這盤牛排會合牠的胃口嗎?」

狗兒因為聽見自己的名字動了動耳朵看向涅澤爾,霍金則是想也不想地回道:「人類調味過的食物不適合狗。」

「那麼,這盤肉對人而言又如何呢?」

急著想知道評價的器靈立刻就切了幾塊帶血的牛排送到王子的盤子裡,接替上一秒才被消滅的魚肉的位置,霍金嘴角一抽,慢條斯理地叉起了被切成丁的肉塊,這次他沒有馬上回答,器靈們『怎麼樣?』『怎麼樣?』『說話啊你!』的魔力波不絕於耳,霍金吃了幾塊才道:

「不錯,但比不上鬣蜥燉肉。」

你這王八蛋不要再塞食物給我,要塞就塞蜥蜴肉,這本王子還吃得下去,把牛肉給我拿開──即使涅澤爾不會讀心,也能從霍金的眼神讀出上述訊息,於是涅澤爾彎起嘴角,從容回應:

「殿下吃了這麼多肉,想必有點膩了吧,先喝點茶解膩再吃吃看牛排如何?說不定會吃出不同的風味喔。」

……那就把茶拿來吧。

看這小鬼怨得要死又不能當場翻臉的模樣,真是絕佳的精神療法啊。

 

『涅澤爾大人,您真的希望我帶這個人類一起飛嗎?』

在鍋盤逐漸被清空的同時,白龍的魔力波自窗外傳來,先前牠待在廚房,勇者到來後又從廚房的窗戶飛到院子裡,待在屋內人看不見的死角默默觀察塔裡的情況,涅澤爾知道這一點,也任由牠去。

『看你的意思,你覺得呢?』

巫師在另兩人埋頭苦吃的空檔回道,坐在院子裡的白龍甩著尾巴,降雨過後的泥地被牠劃出漏斗狀的痕跡。

『我不想。我不想帶他們任何人飛,涅澤爾大人。』牠頓了一下,『我們可以把萵苣先生留下來呀,涅澤爾大人現在喜歡萵苣先生了吧?你們是朋友了,所以萵苣先生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萵苣可不認為我們是朋友喔,小白。』巨龍的提議只換來涅澤爾的輕笑,這並不是龍樂見的反應,牠還想再說些什麼,巫師又道:『勇者你不想帶就算了,萵苣是一定要送回去的,能麻煩你抱著波可嗎?』

『為什麼要趕走萵苣先生呢?』若白龍是個人,現在肯定眉頭緊皺,『涅澤爾大人不是喜歡人類嗎?我們可以把他留下來,讓他永遠住在這裡,波可可以一起待著。如果他想要狗,我還可以去抓很多狗。』

『你讓他待在這裡要做什麼?』

『當作新的小王子呀。』

『萵苣可是一直想回家的喔。』

『那又不重要。』

白龍看不見塔裡巫師的苦笑,但能從他傳遞的魔力波動感覺得出涅澤爾心底的無奈,『那很重要喔,如果我們真的是朋友的話。』

『可是──』白龍絞盡腦汁想找出能說服對方的詞彙,『亨利先生不來了之後涅澤爾大人很難過,要是放走萵苣先生,這樣涅澤爾大人又會難過的。』

『不會。』涅澤爾的語調如緩緩下墜的羽毛,又輕又柔,『他只會讓我確信一切都過去了。』

 

   ×

 

總算清空所有的盤子以後,霍金都覺得食物已經快從喉嚨漫出來了,而凱莉卻是一臉滿足。

耀眼的陽光即將轉變成夕陽,吃飽喝足的兩人才休息不到十分鐘,他就聽見巫師對勇者問道:

「勇者小姐應該不怕高吧?」

「身為勇者,理當無所畏懼。」

「那麼,妳是否要在啟程之前,去向妳的同伴道別?」

聞言,凱莉表情一僵,霍金驀地想起波可腿上的槍傷,他無法肯定這人是不是攻擊波可的兇手、畢竟人每天都會換衣服,可是既然她說了母后派一群勇者進駐鴉之森,那先前傷害波可的人很可能也是勇者。

凱莉微微低頭,恭敬地回答:「不了,我們彼此之間並無交情,稱不上同伴。」

「那妳的意思是說,妳不認識其他勇者囉?」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凱莉謹慎地回答,霍金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他知道假如她想說謊,那麼馬上就會被涅澤爾看穿。

原先單手撐頭的巫師雙手離開桌面,整個人緩緩靠向椅背,「那麼,假如王子殿下同意的話,我們就回宮吧?」

霍金站了起來,他很想問巫師是不是刺探出了什麼,但現在並不是發問的好時機,他也不可能把勇者留在廚房去外面和涅澤爾單獨談話,於是只得先宣佈前往王宮。

三人一犬走向頂樓,霍金領在前頭,波可走在他與凱莉之間,涅澤爾殿後。

霍金想著那發子彈、想著森林裡的勇者、想著許久未見的王宮,直到看見塔頂的天空,風吹打著他的臉,霍金才恍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走那道樓梯。假若真的返回宮中,他很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這座塔,這座有器靈、有白龍、有巫師,與他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的高塔。

波可走到頂樓中央,碩大的龍頭從女兒牆後方探了出來,白龍的上半身攀住牆垣,就在霍金走到天空下時,牠張開了嘴:

「我有話要問萵苣先生,」

「什麼事?」霍金在心底暗叫不妙,他可不能讓小白在勇者面前亂講話。

「你還會再回來這裡嗎?」

白龍一語中的,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想不想與煩人的巫師永別,但他隱約知道父王八成欠了某人一堆人情……「如果涅澤爾希望的話,我是有可能再回來。」這麼說應該既貼合現況、又不會觸怒白龍、也不會在勇者面前顯得很奇怪。

「你說的是可能,萵苣先生。」

還有外人在,他可不能隨便答話,而且他總覺得要是一個弄不好,小白說不定就不肯帶波可回家了,霍金想了想回道:

「可能代表『突發狀況或既定事項之外的情形』,例如,他要是在有重臣會議的時候找我,我自然抽不開身,或者波可在我們約定的日子生病了,我當然得留下來照顧牠。」

白龍似乎被他說服了,牠朝前攤開雙爪,伸到獵犬腳邊,「那麼,我希望之後還能看到你,萵苣先生。請讓波可上來吧,還有那位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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