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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深山中的初次見面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媽──媽──」幼小的男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指著電視螢幕,身穿厚外套的主播神采飛揚地對觀眾講解,身後那台灣難得的降雪是多麼美麗,「雪耶!是雪耶!是雪是雪是雪是雪耶!」

  「是啊、是雪啊,」主婦頗不在乎地敷衍著,將剛煮好的湯端到電視前的矮桌上,又抽出衛生紙胡亂地抹去男孩臉上硬擠出來的淚痕,「毅賢,該吃晚餐啦,雪又不能吃。」

  「妳又沒吃過,妳怎麼知道雪不能吃!」男孩氣呼呼地反駁母親的話語,隨後看向桌邊懶得理他們、已經拿起碗筷準備吃晚餐的兄長和父親,想尋求他們的協助,「我都沒有看過雪!」

  可惜,父親夾菜放入自己的碗內後,對么子的哭鬧充耳不聞,更拿了遙控器將新聞轉為探索頻道;平時對電視沒太大興趣的哥哥,則假裝對海葵的繁衍過程產生高度興趣。

  「對,可是你才三歲。」

  母親試著講道裡,她想告訴兒子,在這座小島上,有些人這一輩子或許連雪的輪廓都沒法親眼看見,但和學齡前孩童講道理是徒勞無功的。

  「那座山在我們家附近!雪──雪──雪──雪──唔!」男孩抗議到一半,就被塞了口飯堵住嘴巴,他扭頭望向大了他好幾歲的亞家長子,「哥哥──」

  「吃東西時別說話。」他的哥哥.亞毅言看都不看他一眼。

  男孩把米飯吞入腹中,又開始哭喊起來:「我要堆雪人,我要打雪仗,我要去玩雪──玩雪玩雪玩雪玩雪──」

  真是吵死人了,亞毅言心忖,此刻的他多想端起碗盤回房間去默默吃他的晚餐,對著電腦吃飯比聽弟弟製造噪音汙染好得多,不幸的是父母堅持非得全家一起吃晚餐不可,而他怕事的性格也沒膽反抗,讓他不得不懷念起自由得多的學校生活。

  亞毅言是今年剛升大學的一年級生,寒假時理所當然地返家,這名十八歲少年有著偏褐的黑短髮,相貌就跟路邊隨手一抓一大把的台灣年輕人一樣不起眼,課業成績也非常普通。身為亞家長子的他,在享了十幾年的獨子生活後,才在父母的「意外」下多了個弟弟.亞毅賢。

  而小他十五歲的弟弟,幾乎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亞毅言可不記得他年幼時有被當小少爺來疼過,如此養成的小孩自然任性得要命。今年冬天,台灣破天荒地在北部某座海拔頗低、時常有遊客觀光的國家公園降了雪,據說那座山上一次被白雪覆蓋,還是在他母親唸書的時候。

  機會難得,前往看雪景的民眾及相關報導也多了起來,好奇心極重的亞毅賢,在看見新聞後,便開始成天吵著要賞雪,即使他連「雪」究竟為何都沒搞懂。

  在亞毅言吃完飯、將餐具拿到廚房去洗再回到客廳後,他父母居然已經答應了弟弟的要求!而這不過是因為那小鬼準備要進行他絕對沒毅力實行的絕食抗戰!

  「我可以不要去嗎?」

  亞毅言一臉頭痛地對父親問道,回答他的卻是母親:

  「不行!難得全家人一起出去玩,你這哥哥當然要給弟弟做個榜樣呀!」

  於是,亞家明日的賞雪行程就這麼定了。

 

   ×

 

  即使這座山作為該縣市一大觀光景點,整片山林幾乎都被人為開發過,依舊存在著鮮少人涉足、看不見半點科技產物的角落。

  闇夜的山林深處,有什麼散出光芒,並非路燈、手電筒或一切電子產品能形成的光源,也非獸類的眼瞳或鱗光,世間沒有任何一樣事物能用來形容那微弱的白光,光芒附近也看不見本該存在於樹林中的動物,似是牠們都明白不能接近此地的道裡。

  穿過樹林大道、經過蜿蜒小徑、越過碎石、走過泥地,接著,便可抵達那披了層天然白地毯的所在,光源便由此而來──仔細一看,發光的竟是坨比小學生膝蓋還要矮的雪球。

  雪球的形狀勉勉強強算是個葫蘆形,它靜靜地待在那兒發著光,而不可思議的是,隨著光芒愈亮,這個小雪堆竟在沒有任何外力介入的情況下,像灌了氣的汽球一樣慢慢地膨脹、變大、變高,好幾個小時過後,總算能看出它的雛形,而它上頭也多了些物品。

  它變成了一尊雪人。

  兩粒灰黑的粗糙石子塞入純白又柔軟的冰冷物體之中,不知從何物拆下的藍色拉鍊擺在黑石下方、保持上揚的弧度,圓滾滾的頭與軀體相連之處有道印痕、似乎那裡原本該壓著什麼,身體的部份則嵌著三顆石頭充當鈕扣,兩側插了樹枝做手臂,沒有其他多餘的裝飾、外表也並不精細的簡陋雪人。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白晝降臨、森林中的群鳥飛起,光暈消失。

 

   ×

 

  他們一大早便啟程,由於是全家出遊,理當是父親開車載著一家子出門。冬季的低溫教人半點睜眼的力氣也擠不出來,兄弟倆在後座睡成一片,他們本該一路睡到目的地,但路途間父親自作聰明、駛進了同事告知他的祕密捷徑,豈料那條路九彎十八拐且半點也不隱密,塞車得非常嚴重,他們又繞了其他路線想快點進到山上,顛簸的路況害亞毅言不得不從睡夢中清醒,亞毅賢也漸漸甦醒過來,不習慣長途車程的男孩,馬上就拿著車裡備用的塑膠袋大吐特吐。

  坐在弟弟身邊的亞毅言,忍不住覺得自己實在太倒楣了!被這小鬼搞得不能待在家做自己的事不說,還得忍受一路上嘔吐物的氣味。

  而亞毅言也不敢和父母抱怨,反正他們就只會回「哥哥要多照顧弟弟」這種廢話。

  父親似乎搞不清楚他們現在位在何方,就這樣在山路上繞呀繞的,嘴裡還叨唸著「改天一定要把GPS買下來,我那時就說不該嫌貴,現在可好」等等話語。

  「我們快到啦,你們看那邊的樹頂都是白色,肯定沒多久就到囉。」

  坐在副駕駛座的母親徒勞地安慰著,接著,彷彿要見證她所言的是多麼不可信似地,詭異的聲響自後方傳來,父親趕緊把車停下,要他們統統下車。

  料到發生什麼事的亞毅言兀自輕嘆,不懂世事的亞毅賢抓著哥哥土黃色外套的衣襬,下車後總算是停止了嘔吐感。

  「這中看不中用的老東西!」父親憤憤地一拍明顯出了問題的輪胎,隨後站起身,對兩個兒子說道:「爆胎啦,我跟你媽得先到山上找人幫忙,毅言你在這兒看好你弟弟。」

  「你們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山裡?」

  「我要跟媽媽一起上去!」

  兄弟二人同時出聲,原本還想和母親一道走的弟弟,在聽見兄長的話後非常不客氣地笑道:「哦──哥哥不敢自己一個人──」

  「亞毅賢你閉嘴。」

  亞毅言沒好氣地斥喝,馬上引來母親的責罵:

  「毅言,不要對你弟弟亂發脾氣!」母親教訓完兒子就背過身去和父親說話,完全沒看見亞毅賢正欠揍地對亞毅言扮鬼臉,「孩子的爸,我看毅賢也跟著我們上山吧,他年紀這麼小,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是啊、是啊,妳就只擔心弟弟的安危而已嘛,哥哥的死活完全不重要啦──亞毅言瞪著躲到母親身旁的亞毅賢默想,在父母詢問他一個人看顧這台車子要不要緊的時候,他即使滿心不願,依然點頭表示沒問題。

  很快地,亞家就只剩下一人在場。

  隨著雙親和弟弟離去,本就幽靜的山林更顯得寂寥無比,亞毅言靠著小客車緊閉的車門,拉了拉繫於脖頸的圍巾,環顧四周,父親誤闖的道路杳無人煙,顏色深淺不一的落葉恍如髒汙的磚地,密密麻麻的大樹將頭頂的天空給遮掉大半,台灣的樹木並未隨著冬季降臨而全數凋零,今日的雲層頗厚,陽光也透不大進來,讓人不由得感到幾分陰森。

  最詭異的是,在亞毅言印象中,山中該有的蟲鳴鳥叫,他半點也沒聽見。

  察覺到這反常的現象,亞毅言不自覺地開始胡思亂想,其實弟弟說的沒錯,他壓根不想獨自留在原地等待──要是被逃進山裡藏身的歹徒殺人滅口怎麼辦?要是被野獸誤以為侵犯牠們的地盤被撕裂怎麼辦?要是突然下起豪雨導致土石流怎麼辦?要是有落石剛好砸得他頭破血流怎麼辦?要是閃電劈中他旁邊的大樹怎麼辦?

  全是些不切實際到可被歸為被害妄想的災難,但亞毅言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腦子,說白點,他怕死了一個人待在這種一出意外連手機都收不到訊號的鬼地方!

  再加上亞毅言小時候曾在山裡走失過,更加深了他心底的恐懼──那是小到他都不記得的年紀發生的事,亞毅言也只聽父母說過而已。思及此,亞毅言又不免想到,他小時候可是發生過那種事耶!爸媽還這樣把他丟在山裡……

  「看什麼雪嘛,都是毅賢害的……」

  哀怨的少年正準備拿出手機玩離線遊戲打發時間,忽地,某樣冰冷的濕濡物體觸到他的鼻頭,亞毅言嚇得差點左腳絆右腳地跌在落葉堆上,穩住身體冷靜下來後,才發現竟是雪花。

  唰──!

  不知何時冒出的飛鳥成群結隊自樹叢飛上天際,亞毅言呆愣地看著鳥兒化為遙遠的黑點,隨後降下的雪愈來愈多,現在亞毅言除了擔憂上述事項,還得憂心自己是否會凍死在這裡,緊接著,他看見遠處的樹叢裡發出光芒。

  眼前的異象令亞毅言驚恐不已,這到底是什麼該死的賞雪之旅、這座山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從空中飄落的雪以極快的速度一點一點地消散……不對,它們的樣子更像是在「後退」,可是雪這種無生命的物體怎麼可能會有行動意志呢?肯定是有什麼吸引著它們──順著雪移動的軌跡看去,將它們聚集的是那詭異的光點。

  亞毅言巴不得立刻拔腿逃離現場!但徹底傻住的他卻完全沒辦法做出任何動作,連大腦都快因為承受不了這等超自然現象而罷工。

  最後,在他看見光點居然慢慢往他的方向靠近時,感覺到眼皮難以控制的愈來愈重,亞毅言昏迷前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最後光芒散去,藏裡頭的東西總算顯露出來。

 

   ×

 

  當亞毅言醒來時,他已經在返家的車上了。

  先是二兒子吐個不停、然後車輪爆胎、一回來又看見大兒子居然昏倒在地,亞家夫婦說什麼也沒心情讓這趟賞雪之旅繼續下去。亞毅賢對此雖有微詞,但小孩子在山裡爬上爬下的體力早已耗盡,根本沒力氣反對父母的意見。

  亞毅言轉醒後,對家人關心的追問也只是應了幾聲單音敷衍了事──遇到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和人說啊?當回到家吃過午飯後,他本想回房大睡一覺,不料卻被亞毅賢纏上。

  「哥,電腦借我玩。」亞毅賢撲到亞毅言的書桌上,後者蹙眉,實在不太想理會這惱人的小鬼。

  「我要睡覺。」

  「這跟借我電腦有什麼關係?」亞毅賢眨了眨眼,還沒得到許可便自顧自地按下開機鍵,「借我借我借我借我──」

  「你很吵。」亞毅言對自家弟弟實在沒什麼耐心,少年躺到床上,望著天花板、看也不看亞毅賢一眼,「都開機了問什麼問。」

  「耶!借我!」

  亞毅賢歡呼一聲,點開遊戲玩了起來,年幼的他也絲毫不懂得控制音量,亞毅言聽著擾人的遊戲音效也睡不著了,只得坐起身,視線越過電腦桌、看著窗戶發呆。

  十幾分鐘後,音響傳出闖關失敗的電子音,亞毅賢放下滑鼠,回過頭來看著坐在他後方的兄長。

  「哥哥,你在山裡為什麼會睡著啊?在山上睡覺很舒服嗎?」

  被人問起不願提及的事,亞毅言半點回答的意願也沒有,他覺得這種事一說出去肯定會被當作產生幻覺──他也希望那真是幻覺──但他又想到,弟弟的年紀才三歲,其他人聽他的胡言亂語也不會信,於是便隨口答了:「我看到一個怪物。」

  聽這回答,亞毅賢立刻雙眼放光,拋下電腦趴到亞毅言床上,興致勃勃地追問:「真的嗎?長什麼樣子?」

  「他──」亞毅言回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口,瞠目結舌地瞪著窗外。

  亞毅賢注意到亞毅言的異狀,於是也跟著回首。

 

  一個人站在那裡。

  亞毅言的臥房在一樓,有人離自宅這麼近雖不尋常,但也不至於讓人如此吃驚,可重點是,那真的是人類嗎?

  雪般的短髮、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肌膚,隨風微揚的白色長大衣上頭僅有三顆大得不成比例的黑鈕扣,長褲同為相同的白色。

  亞毅言曉得白化症的樣貌是白髮紅眼,但那人的雙瞳卻是灰黑。若只是形貌怪異,還不至於使他如此不安,造成嚴重精神壓迫的是破破爛爛的大衣立領上方的那雙唇──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唇,但卻有著從左嘴角纏繞至右嘴角的黑色粗線,以粗製濫造的手法縫製的縫痕一點都不整齊地強迫上唇與下唇緊貼在一起。

  這個人、絕對無法開口說話,或該說壓根沒法張嘴。

  怎麼可能有「人類」會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無法進食是活不了的。

  簡直就像被拉上拉鍊一樣……

 

  亞毅言渾身冷汗直冒,一手摀住亞毅賢的嘴,可是他心底其實比弟弟還想尖叫!

  白色的青年站在外頭直盯著他們,或該說是盯著亞毅言,所幸青年除了看之外,什麼也沒有做,最後慢慢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消失,並非走開或其他詞彙,而是融入背景一般地消失。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看不見那名青年了,亞毅言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而亞毅賢則是興奮地喊道:「剛剛那就是哥哥你看見的東西嗎?好帥喔!他是跟著你從山上下來的對不對?太酷了,我要去告訴媽媽!」

  「欸!給我等一下!」亞毅言拉住正想衝出房門的亞毅賢,「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狀況?」男孩眨了眨眼。

  「那是──」亞毅言斟酌著要如何啟口,思索了下才道:「剛才那個人、那個東西,是……既然只出現在我們面前,那他可能只想給我們看到,所以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懂嗎?」

  明知父母聽了也只會懷疑小孩子電動打太多,但亞毅言忽地生出不願讓人知曉此事的念頭。

  只在山上撞見還無所謂,但竟被跟回家來,嚴重程度非同小可!

  亞毅賢似懂非懂地點頭,伸出食指在唇前比出「噓」的動作,笑道:「我跟哥哥有秘密。」

  「對,不能告訴爸爸媽媽。」

  「好!」亞毅賢連忙保證,接著看了看時間,又急急忙忙地奔到客廳看電視。

  至於亞毅言,則是在房內抱頭苦惱該不該出門一探究竟,好奇心什麼的他是沒有──不管是任何故事幾乎都有主角因為一時好奇惹上一堆麻煩的橋段,膽小怕事的他才不會因為情緒將自己推入火坑──但是,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他還是存在著基本的責任感的。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把危險帶進家裡,然而怪人又很可能是衝著他來,搞不好還在屋外徘徊,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報警嗎?還是要找消防隊?但是亞毅言一點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確定那玩意兒是否會在其他人面前現身,若讓警方撲空、自己絕對會被當作打惡作劇電話的神經病。

  或許他該搞懂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可是只靠他一個人,又有什麼辦法能想得明白?難道要直接揪著對方的領子,大聲質問嗎?得了!他怎麼可能有那個膽。

  「毅言!」拿著手機的母親忽然推開房門,打斷了他的思緒,「剛剛收到你舅舅的電話,外公突然昏倒了,我跟你爸得去老家一趟,你待在家裡照顧你弟弟。」

  坐在床上的亞毅言隨口應了聲「好」,又聽見媽媽說要是他們九點半後沒回到家、就是要在外公家過夜了,緊接著是亞家夫婦匆忙準備出門的聲響,隨後大門關上,室內也恢復寂靜。

  亞毅言坐到電腦前,思考被中斷以致冷靜下來之後,他做了一件大部份現代人在尋找解答時都會做的事──打開網頁,在蒐尋引擎內輸入關鍵字。

  他一面這麼做一面覺得自己實在太蠢了,遇到這種超出常理範圍的事,竟然還企圖用常識內的途徑解決……但是,不這麼做的話他又該怎麼辦?難不成他得在半點線索都沒有的情況下,企圖在台灣兩千三百萬人口內找到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巫師、或者什麼隱藏在山林間通往異世界的捷徑,再下跪磕頭、拜託對方幫忙,驅走擅闖民宅的非人類嗎?

  亞毅言試了一個又一個的關鍵字組合,他打上今日那座山的名字,想找找有沒有什麼山野傳說,可是完全沒看到符合自己情況的資訊。他又照著那白衣男的外表輸入關鍵字,同樣一無所獲。不管用中文或英文搜尋都是一樣。他甚至連鬼故事也查過了,要知道,以亞毅言這麼膽小的個性,光是一篇連三歲小孩都笑得出聲的拙劣恐怖故事,就能讓他胡思亂想地睡也睡不著覺。

  使用電腦時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轉眼間就該吃晚餐了,父母仍未歸來,不懂下廚的亞毅言也只得去廚櫃裡翻泡麵出來給自己和弟弟,他一邊走往廚房一邊想,明天或許該去圖書館一趟,但爸媽看樣子是不會在今日返家,他可不能把亞毅賢單獨留在家……

  「哦──你真的好厲害耶──」

  亞毅賢的童音自冰箱後方傳來,亞毅言猜想那小鬼八成又偷拿自己的NDS去玩,裡頭有友人強塞給他的狗狗養成遊戲,亞毅賢總會裝模作樣地對螢幕後頭的小狗認真說話。

  亞家廚房,一踏進去會看見的是果汁機、刨冰機等平時用不到的物品堆疊而成的雜物箱,其次是冰箱,最後才是流理台及櫥櫃、微波爐、烤箱等等,此刻冰箱冷藏室的門被亞毅賢打開、擋住他小小的身影,亞毅言一走近就皺了皺眉頭,冬天還吹什麼冷氣?這小鬼也太浪費電了吧?

  「你的圖好漂亮噢,我跟我哥都不會畫畫,這本本子送你好了。」

  「亞毅賢,把冰箱門關上。」

  亞毅言沒看向弟弟,逕自走到廚房一角的儲櫃,從裡頭取出一碗泡麵、又從烘碗機拿出一只小碗,開始著手準備他們的晚餐。亞毅賢不曉得會用筷子了沒,他該不會還得把麵條弄斷讓弟弟用湯匙舀吧?

  「不行啦,哥哥,他喜歡待在冷的地方。」

  「不是早就警告過你借我的遊戲要說?快把冰箱門關上。」亞毅言將沖了熱水的泡麵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三分鐘的等待食用時間在機器運作下立刻縮減為三十秒。

  「我又沒拿你的遊戲!」

  感到煩躁的哥哥端著泡麵碗走往客廳,而他才一正視弟弟的模樣,今天又一次呆住。

  啪!

  亞毅言手中的湯碗掉落在地,裡頭的食物也從碎掉的瓷器裡頭散出。

  此刻,亞毅賢站在冰箱正前方,而男孩的對面坐了名青年,堵住冰箱冷藏室的出風口,手裡還拿著母親上個禮拜在賣場特價時買給亞毅賢的塗鴉本、以及一盒蠟筆。

  那名青年正是他們不久前才看過的怪物!

  看見自家兄長驚愕到呆滯的亞毅賢也受到些許驚嚇,喚了好幾聲「哥哥」之後,亞毅言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亞毅賢小小的手腕,用力拉離青年的身邊,對著不懂事的弟弟吼道:「大家不是都和你說過,不能讓陌生人隨便進來家裡嗎?」

  「可、可是白天看過他啦,哥哥你也見過呀!」

  亞毅賢搞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亞毅言在心底哀號他怎麼會有這種自願羊入虎口的笨蛋弟弟!

  「而且我知道他是誰喔!哥哥!」

  「啥?」

  亞毅賢掙脫亞毅言的箝制,取來青年手裡的塗鴉本,攤在亞毅言面前,指著上頭的圖片邀功似地說道:「他是雪人!哥哥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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