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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不同世界的人習俗不同也沒什麼好奇怪

 

  在不思議之樹消失後,因它而起的戰爭理所當然地宣告終結,在連維持他們賴以生存的空間都有困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國家有餘力再開戰。被製成時鐘的不思議之樹,被打散之後連帶數字和指針總共裂成了十五個部份,分別是代表空間的數字一、代表力量的數字二、代表環境的數字三、代表記憶的……碰!許若優的手重重拍上宇西面前的書頁,還附上一張每學期都得填一次的入社申請表。

  「呼!我還很怕上學期的社團評鑑不知道有沒有通過、搞不好今年就沒植物社了,幸好有開成。」剛從學務處跑回來的許若優舒了口氣,在宇西面前坐下後,以手臂抹去額前的汗水,對著唯一的社員同伴說道:「快簽名吧!」

  ……說好的摸魚社呢?宇西默默嘆了口氣,仍是從筆袋裡抽出原子筆來簽上姓名,再讓宣佈大功告成的許若優給收回去。

  短短一個月的寒假在不久前結束,或許是因為奧斯華德的關係,整個假期間宇西幾乎都沒被堂哥找麻煩,實在是可喜可賀。而在假期結束之後,似乎下定決心要讓兒子在十八歲之前完全獨立(或者說讓丈夫擺脫直升機父母之稱)的林太太,便拖著林先生再次出遠門了,林家裡又只剩下宇西一人。

  今次的社團申請不知怎地延誤了,遞交申請表當週的禮拜二就得跟著上社團活動課。雖說對於經過一個學期後對各個社團都有充分了解的學生們而言,選擇社團花的時間自是比上學期縮短許多沒錯,但遞交申請表的時間變得緊迫起來,不少人都唯恐無法加入熱門社團──雖說這種事與宇西他們的冷門植物社半點關係也沒有,他實在不懂許若優為何那麼緊張地第一節下課就衝去大老遠的辦公室拿申請表、又急著到暗房找人簽名,明明不管怎樣,植物社都只有他們兩個社員嘛。

  辛勒特在這學期一樣擔任他們的攝影老師,不同的是,這學期校方安排的教程以電腦後製居多,課堂中能進暗房的機會就相對減少了──但這完全不影響某老師照樣把暗房當私人辦公室的作為。

 

  轉眼間,已到了社團活動的時間──

 

  「親愛的同學好久不見~」

  一打開素描教室的大門,辛勒特就伸手勾住宇西的肩膀,後者只得無奈地回應:「上禮拜才有攝影課。」

  「攝影課又不能跟同學你獨處。」綠髮老師理所當然地說道,被勾住的學生在心底吐嘈他們現在明明有三個人、哪算是獨處,所幸唯一的女同學因久未參與社團活動而興奮異常,在辛勒特一邊搔擾宇西一邊打開家門後,立刻就以電光石火的速度衝進去了,哪還顧得上他們在談些什麼。

  「好啦,來驗收同學你的學習成果吧。」

  辛勒特在拎著宇西踏入社團教室的時候兩手一攤,對著聽見這句話後瞬間茫然的學生笑道,宇西則是立刻覺得自己要倒大霉了。

  學習成果?什麼學習成果啊?宇西冷汗直冒地心想,這裡指的顯然不可能是攝影作業,可是辛勒特在寒假結束前、甚至剛開學的這幾個禮拜裡,完全沒有開課後作業給他呀!也就是說,這是隨堂測驗的意思嗎?他在假期間可是完全沒有做任何魔法相關的練習啊!現在不是死定了嗎!

  辛勒特拿了個澆水器給許若優、要她去追幾株活蹦亂跳的花叢幫忙澆水後,待她走遠了,攝影教師就坐到那張由小花花二十五號的遺體所製的椅子上,並示意宇西坐上另一張,「首先,那本不思議節的書,同學你看了多少?」

  「戰爭剛結束。」

  宇西乖巧地回答,辛勒特則是呆了半秒,「同學你的進度……比我想像得還要快嘛,很好。」辛勒特恢復如常的嬉皮笑臉,隨後拿出一顆土色圓球,「今天就用這個來測試同學你的魔法成長到什麼程度吧,記得我之前教過你、把魔力注入魔法道具的方法吧?」

  當學生的點頭,上學期時辛勒特的確有在社團課中教過他要怎麼做。接著,攝影教師拿著圓球的手散出些許綠芒、傳到圓球裡之後,它便冒出一株嫩芽,「只要對著這顆球注入魔力,它就會發芽,注入越多就長得越大。當然,這並不是真的植物,長出來的東西也算是幻覺魔法的一種,你腦子裡想什麼它就會長成怎樣的花或樹。」話至此,辛勒特將圓球拋給宇西,「現在換同學你來試試看。把全部的魔力都輸入進去,不用保留。」

  宇西手忙腳亂地接過圓球、差點讓它掉到地上,在總算抓穩之後,也只能乖乖照著老師說的話做。

  與辛勒特剛剛變出的差不多的綠芒從宇西手裡出現,慢慢地鑽入球中,他下意識地閉上眼集中注意力……不知道及格的標準是什麼、沒達到又會怎麼樣……

  啵。

  屬於宇西的嫩芽順利地破土而出,以不自然的速度往上生長,很快地新芽竄高成了小樹、又重得宇西幾乎抱不住而落到地面,但它落地後仍是持續生長,幾秒後就成為比他們更高的樹、當它停止向上竄升時,已經是有兩層樓那麼高的大樹了。螺旋狀的樹幹除了頂端外幾乎沒有多餘的分支,數顆球狀果實藏在樹頂的茂盛的綠葉之間,而幾片落葉甚至非常有真實感地往下飄落,有些還降到了他們的頭頂。

  宇西睜眼時呆然地看著眼前的大樹,這是……他變出來的嗎?

  令他詫異的是,對面的辛勒特竟也是呆了似地盯著這棵樹。

  宇西納悶的是他明明就沒做練習,難道魔法是種放著不管也會愈來愈好的技能?可照辛勒特之前教給他的,分明不是這麼回事,更何況這次他甚至沒什麼疲倦感,連他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辛勒特家原本就有種、這時剛好長出來的了。

  而宇西不曉得的是,辛勒特被震懾住的原因和他完全不同。

  「同學你……」綠髮青年猶豫幾秒,最後仍是對著少年問出口:「你看過不思議之樹?」

  「咦?」

  宇西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變出了什麼──不思議節時墜入記憶之水後從不知是誰的記憶中看見的樹,方才不知是為何,這棵樹的模樣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腦中閃過,成為他腦海裡第一個畫面,理所當然也就被他試著拿來變幻、用以跟辛勒特交差了。

  先前他的確有猜過這是不思議之樹,但並未得到確認。

  見他沒有回應,辛勒特索性朝著宇西走來,直接抓住後者的肩膀、力道大到使人生疼,「薩拉克那傢伙對你做了什麼?還是那隻死兔子──」

  「店長沒有對我做任何事。」宇西有些緊張地回應,辛勒特的反應實在太不對勁了,「是之前掉到記憶之水裡的時候……」

  當學生的將不思議節時在寵物店的事全盤托出,當老師的這才鬆手,前者仍是不明白後者為何會這麼激動,就算是不思議之樹又怎麼了嗎?莫非辛勒特這個超級植物狂也有討厭的樹木?

  在他們兩人談話的同時,不思議之樹的幻象仍未消散,辛勒特戴著黑手套的手上前觸摸樹皮,傳遞至手中的觸感幾近真實,宇西拾起落葉後的感想也是如此──太扯了吧?!他是放空一個多月、不是苦練一個多月耶!這比之前一摸就是假貨的質感好太多啦,到底是為什麼──

  「記憶之池……」辛勒特呢喃著打斷宇西心中不斷冒出的疑問,對自家學生解釋:「同學你剛剛說,你是整個人掉進記憶之池裡對吧?或許是這個關係,導致你的魔力大增。」

  也就是說,他的情況就像是直接撿到經驗值加一千的道具一樣嗎?宇西心想。

  「好啦,讓這個消失吧。」

  本還在摸樹皮的辛勒特轉身面對宇西,臉上的神情已與平時無異,宇西便聽話地乖乖照做。

  「你居然能合格真是出乎意料呢,親愛的同學。」辛勒特拍著宇西的肩膀說道,「但這樣一來,我精心準備給你的處罰不就派不上用場了嗎?既然如此,就把處罰改成獎勵送給你吧!不用謝我了。」

  「……都說是處罰了可以不要嗎?」少年欲哭無淚,搞半天辛勒特根本是不覺得他會及格才臨時抽考的嘛!

  「要是你拒絕的話,我親愛的小花花小草草小樹樹們會很傷心的。」辛勒特語氣誇張地說道,聽見又跟這人家愛好的植物有關,宇西就直覺不會有什麼好事,「週五放學後到暗房找我,就這麼說定了。」

 

   ×

 

  沒有、沒有、沒有……這裡也沒有……

  大量路牌雜亂無章地隨意插在四處的黑暗中,其中一根路牌發出光芒,貓耳青年從中出現,隨後又進到另一根路牌中,如此周而復始、漫無目的的不停尋找著。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左手腕的紅白手鍊開始出現裂痕,他也只得開啟傳送陣、回到屬於他的咖啡館內,手鍊便在此同時化為粉末。

  「奧斯,歡迎回來。」金髮男孩坐在離出入口最近的椅子上,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對貓耳青年說出制式的歡迎詞,「怎麼樣?有找到那位大人交代的東西了嗎?」

  奧斯華德沒有理會伊寧的明知故問,逕自走到櫃檯後方脫下灰色外套,但伊寧顯然不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個話題,繼續道:

  「我記得快了唷?那位兔子大人說過的時間。說起來,去世的先王不是有類似預言的能力嗎?當初就是他說離開薩拉克之後會找到,所以奧斯你才出來的吧?但是,他也沒說過會找到幾──欸、奧斯你不要不理我嘛。」

  「我要睡覺。」

  朝走廊步去的奧斯華德回應,而這的確是實話,伊寧丟下一句「好吧,那我也回去找囉」就離開現場,打開門進入空間夾縫。

 

   ×

 

  週五傍晚,宇西依約前往暗房,而他不過剛打開攝影教室的門,立刻就被那株能進行空間傳送的小草草三百六十二號給吞了進去!在黑暗中往下滑了一陣子後,當宇西重見光明時,旋即不意外地墜到了柔軟的草地上,因為離地面頗近也不至於感到多少疼痛。

  少年抬起頭四處張望,果然是到辛勒特家裡來了沒錯。

  只是今天這裡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

  宇西環顧四周,只見每株植物的樹幹或莖上都綁了黑緞帶,而且全是一副快枯萎的模樣,正確地來說,它們低垂著花葉的舉動令宇西不禁聯想到「垂頭喪氣」這句成語,這可是他從進入社團教室以來前所未見的。

  老師家的植物不會得了什麼集體傳染病吧?宇西默想,他慢慢地站起身來,至今仍未見到辛勒特的身影讓他不免有點擔心──絕不是擔憂自家師長出了什麼事,而是擔心圍在自己身邊的植物們會否趁著主人不在直接把他給吞了──即便在一個學期的社團活動後宇西已經能認得不少植物,但「辛勒特家的植物都很危險」在他的心裡早已是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會因自己叫得出他們的編號而有所改變。

  接著,宇西感到自己正向前移動──當然不是他自行邁出的步伐,而是腳下這塊草皮正不停地往前進,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的宇西也不慌張,目前看來還沒有危險,再說他今次還穿了住有瓦特梅勒的背心,真有不測應該也不至於出事。

  不只是草皮,所有的植物都低垂著「頭」,緩緩地往同樣的方向移動,不知為何,少年忽地有種錯覺,他們似乎就像是……出殯中的隊伍?

  半晌,花草樹木全停了下來,在他們面前的是每回進到社團教室都會看見、宇西再熟悉不過的那兩張椅子。此時辛勒特正站在兩椅中間,見宇西來了便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說道:

  「親愛的同學,歡迎參加小花花二十五號死亡第十八年紀念日。」

  ……紀念日?

  ……死亡第十八年紀念日?

  再怎麼習慣辛勒特一天到晚超出常理的舉動,宇西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也就是說今天是小花花二十五號的忌日嗎?忌日就忌日為什麼要把它變成紀念日啊!還有區區一朵花竟然有忌日還有紀念日啥的,他到底該從哪裡吐嘈起才好!

  上述的話語當學生的自不會說出口,當老師的見前者一臉呆然,自顧自地解釋:

  「之前和你說過,這椅子是小花花二十五號的遺體。」辛勒特壓著宇西坐下,後者已經不想吐嘈明明是忌日居然還坐到死者身上究竟有多大不敬了,「從我五歲時小花花二十五號去世之後,我每年都會替它舉行死亡紀念日,願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不!假設他是死者的話,每年每年每年都被這樣騷擾持續了十八年他絕對不會安息的啊!宇西在心中插話。

  「小花花二十五號生前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和一名精靈一起吃燭光晚餐!」辛勒特拍了拍宇西胸前的店徽,「同學你能主動把小瓦勒帶來這裡真是太好了呢,我本來還想說要去你家一趟再回來。」

  不,他當初完全沒想到瓦特梅勒會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呀!宇西無奈,然後在辛勒特的吩咐下,將某顆西瓜喚出,放在小花花二十五號身上。

  隨後辛勒特便將宇西拉起,也不顧某顆西瓜立刻衝上來意圖阻止的舉動,就不知從哪拎了桶水交到宇西手裡,宇西因突如其來的重量不穩地險些摔倒,縱使水桶也沒多大,但對他而言仍是太重。

  與此同時,辛勒特又不知從哪變出蠟燭,點上後插在小花花二十五號的身上──慢著,你剛剛說的是和人一起吃燭光晚餐,不是把它變成燭光晚餐桌吧?!──隨後一邊的小樹也端上盤子擺在上頭,「對了,同學你以後也都把小瓦勒帶來上社團課吧,有它在的話,你老師我也教得更開心。」瓦特梅勒一聽連忙「搖頭」表示拒絕,直到辛勒特翻出一袋蓮霧放入盤中,某西瓜才乖乖「坐好」。

  辛勒特這才搭著宇西的肩膀往樹林中走去,解釋道:

  「在小瓦勒陪小花花二十五號吃晚餐的同時,同學你就和我去幫其他小花花小樹樹小草草們澆水吧!」

  「不是說是忌日……」

  「所以得去幫它們澆水呀,有什麼問題嗎?」

  辛勒特理所當然地反問,宇西即使在心底回答問題可大了,實際上還是只能搖頭表示沒問題,或許澆花是異世界忌日特有的禮俗吧?

  接下來,辛勒特當真除了澆水之外沒再叫他做任何事,只不過,那水桶必須要自行注入魔力才能有水流出,在他們繞了差不多一圈後,辛勒特總算讓他放下水桶,宇西才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

  「請問……這麼做是有什麼習俗嗎?」

  明明說是小花花二十五號的忌日,一切卻幾乎沒有圍繞著那張椅子進行,除了最開始每株植物身上統一的黑緞帶就沒什麼看得出是忌日的特徵,祭拜的物品、或禱告什麼的也統統沒有,難道異世界的祭祀就是灑灑水就可以了?

  「嗯?當然沒有。」辛勒特笑道,拿過宇西手中的水桶,將他放到一旁的雜草堆中,「這種日子,不是只要讓去世的人曉得『我過得很好』之類的,別讓他們擔心就行了嗎?既然如此,幹嘛搞一大堆複雜得要死又達不到效果的儀式,而且忌日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給活人過的,照自己的方式做就好啦。」

  辛勒特說的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宇西默想,不過,也只有完全沒有宗教信仰的人才能這麼做吧?

  不曉得異世界的其他人是怎麼過這種日子的……

  「就我所知,薩拉克那個國家也不是很重視忌日這玩意兒啦。」

  似乎是看穿對方所想的辛勒特突然說道,宇西愣了愣,對方就已朝著瓦特梅勒及小花花二十五號的所在地走去,他發愣幾秒後趕緊跟上,思索片刻後,才將那個問題道出口:

  「請問,老師知道雪佛勒的……忌日,是什麼時候嗎?」

  「雪佛勒?」辛勒特頓了下,完全沒想到宇西會這麼問,「我想想……」辛勒特一邊說,一邊將小花花二十五號上頭的盤子及蠟燭全收起,宇西不自覺地因這一小段等待的時間而感到些許緊張,在將一切收拾完畢後,辛勒特才拍了拍小花花二十五號、又摸摸瓦特梅勒(西瓜頗不耐煩地動了下,就消失回背心裡),將答案說出:

  「我記得應該是七月一號吧,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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