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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遊樂園裡恐怖的可不只雲霄飛車

 

  那一天晚上,奧斯華德又回房去大睡特睡,甚至到希諾跟衛命暝回來、不思議節正式結束都仍未清醒,直到主辦單位表示節慶結束了要趕人,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床、吩咐域影回到牠該去的地方。

  很快地,時間進入一月,學期結束,寒假到來,過不了多久就是農曆新年。許若優一放寒假就跟著父母回老家去了,暫時沒事幹的宇西如同暑假一般待在域影咖啡館,不同的是這個假期的作業不知怎地比暑假還多,每天營業結束後他還得待在店內靠近櫃檯的桌子上畫作業──域影咖啡館裡的室溫一年四季都恰到好處,比冷颼颼的家裡溫暖多了,還能順便幫他家省電費。

  「宇西哥哥,寒假不是有一個月嗎?」希諾邊吃今天下午從衛命暝那裡搶來的雞排,邊向宇西提問,「不用這麼急著畫完也沒關係吧?」

  縱使希諾不懂得宇西在畫些什麼,可是見他這樣從今日結業一路畫到晚上準備睡覺,一看就曉得是急著把這些作業在短時間內全數搞定,但男孩記得宇西說過,寒假至少有一個月呀?現在才一月十七號,放假不過三天而已。

  大廳裡,兩人坐在同張桌邊,奧斯華德則坐在櫃檯內。

  「因為快過年了,我不想把作業帶回爺爺家。」

  「咦?不是才剛過完年沒多久嗎?」希諾眨眼,「而且為什麼不想把作業帶去爺爺家啊?宇西哥哥的爺爺是可怕的人嗎?」

  「是農曆新年。」宇西說道,在希諾不解的眼神中、順便解釋了人類世界華人的農曆年與全球普遍使用的西元年的差異,才回答第二個問題:「不是因為我爺爺,是我堂哥會一直打擾我做作業。」

  「宇西哥哥的堂哥是怎樣的人啊?」

  「你有哥哥?」

  希諾因宇西在提到堂哥二字時難得流露的厭惡神情而好奇,但他的疑問旋即被另一個更大的聲音覆蓋,嚇了一跳的宇西抬頭、連希諾都轉過頭去看自家店長,他們倆在此之前都絕對無法想像,貓耳店長會有這般倍受打擊的模樣……雖然在下一秒,後者就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是堂哥,不是親哥哥。」宇西汗顏,店長你有必要在聽見「哥哥」兩個字時有那麼大的反應嗎?隨後他面向希諾,難得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如果我在我堂哥面前畫作業的話,他一定會把作業抽走或是推我一把讓我畫錯;吃飯的時候會把我討厭的菜都推給我,明明不喜歡芋頭還把我的芋頭全搶光;小時候被迫跟大家一起玩捉迷藏會把我鎖進衣櫃裡關一整天;要進門的時候會從二樓潑我水說在幫院子澆水……我討厭他。」

  希諾點頭表示理解,他好像是第一次聽見宇西有明確討厭的對象,這種處處針對自己的人若是不厭惡也太沒脾氣了;奧斯華德的臉色則是愈發陰沉,任誰都看得出他鬱悶到極點。

 

   ×

 

  一月二十三號,林家夫婦歸來。宇西暫別域影咖啡館,表示可能得到農曆年結束、甚至寒假結束才會再跟咖啡館的眾人見面;而希諾也在同一天收到里斯家的邀約,前往里斯家慶祝祭典──原本他是不打算去的,不過在奧斯華德的同意、想跟著去看熱鬧的衛命暝使勁鼓吹、加上聽說有超多山珍海味的誘惑下,仍是赴約。

  一月二十五號,農曆除夕,宇西跟著雙親回到北部老家。

  他們家離爺爺所住的縣市並不遠,只需二十分鐘的車程即可到達,宇西巴不得一路大塞車,然而農曆年期間總是南下的車比北上的多,何況他們在早上九點就出門了,再怎麼塞終歸是在十點前抵達目的地。

  做兒子的和父親先下車往祖父母家走去,母親則開著車去找停車位。

  爺爺總共有七個小孩,五男二女,宇西的父親林塵音排行老四,而這七個孩子裡,生出男孫的恰巧只有塵音與宇西的二伯。由於老一輩重男輕女的觀念,導致了宇西與他唯一的堂哥在逢年過節都非跟著父母回老家探望不可,否則爺爺肯定會氣到跳腳。至於奶奶在宇西升高中那年就去世了,現在老家裡僅有大伯一家人與爺爺同住。

  這一帶的老人家不少,過年期間,菜園的周圍到處停滿了車,宇西沿路看著車牌,發現沒有堂哥家的車之後鬆了口氣。

  父親去和大伯聊天了,爺爺聽說是和大伯母一起去菜園拔今晚要煮的菜,宇西遵照大伯的指示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放到客房。全家族在他這一輩僅有兩個男孩子,以至於從小到大,只要回爺爺家他就得跟堂哥擠在同間房間裡,這回也不例外。

  長輩們替他倆準備了兩張地鋪,宇西搶先佔了靠近門口的那一張,他可不想要小時候被睡相差的堂哥壓在牆角喘不過氣而驚醒的慘況再次發生!

  不知道堂哥什麼時候才會過來……宇西看著門外空無一人的走廊,最後仍是沒有踏出房門,而是從包包裡取出書本來閱讀──為了避免書又被愛對他惡作劇的堂哥藏起來,當然不是不思議之樹的白皮書,只是普通的小說罷了。

 

  「乖兒子,吃午餐囉──」

  塵音推開房門來找自家孩子,宇西應聲後闔上書頁,塵音則在此時先去和其他人打招呼,正午時分恰巧是最多親戚抵達的時段,加上原住在屋子裡的兩位堂姊,整棟房裡全是女性嘰嘰喳喳的閒聊聲。

  宇西把書放進包包裡後,瞥了眼在成堆書籍旁邊的黑色手套,猶豫了會兒,最後將其戴上。臨行前貓耳店長表示如果被堂哥欺負的話能找他求救,但回想奧斯華德那一副打算把人冰起來敲碎做成人肉絞肉的語氣,宇西就認為自己不可能會用到、反正他早就習慣忍耐了,只不過他仍莫名地想把手套戴起來。

  「看到這個我就想起來了,」本以為走遠的塵音忽然出現在房內,嚇了正在收拾的宇西一跳,前者才拎起兒子的左手,繼續道:「之前就想問你,宇西你平常也不是會戴手套的人吧?而且還只有單手,看起來也不像是買的,這手套哪來的?朋友送的嗎?」

  「呃、嗯。」

  塵音放下宇西的手,兩人一同走出客房,「是許家的那孩子?」

  父親會這麼推測實在是合情合理,畢竟從小到大,宇西幾乎只有許若優一個朋友,可事實並非如此,遲疑了會兒,宇西還是否定;「是店長給的。」

  「你打工那間咖啡館的店長?」

  只是手套而已,應該不至於胡思亂想吧?宇西忖道,點了點頭。

  看塵音的樣子,對這答案也沒做出太大反應,讓宇西暫時放下心來,而他們走進飯廳後,塵音又道:「為什麼只有左手手套?一般來說,手套都是兩手的吧?」

  宇西因這句話怔了下,他從未想過這種問題,在他想來,估計就是手套戴在左手比右手方便這種理由罷了。

  很快地,塵音就被其他親戚召去,宇西也跟著到其他長輩們交代的位置入座。

  二伯一家人尚未抵達,這讓一直提心吊膽著的宇西總算鬆了口氣,順利吃完一餐──若不是他堂哥打擾,其實阿姨們的手藝都很不錯,直得細細品嚐。

  下午,孫字輩的孩子們全待在二樓的廳堂,待在角落看書的宇西或許是存在感太薄弱、又或許他是在場唯一的男性實在顯得格格不入,沒幾個堂姊堂妹想找他說話,年幼的堂妹們纏著大人玩時也自動忽略他,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

  臨近晚餐時間,宇西就聽見樓下大伯歡迎二伯一家人到來的聲音,幾分鐘後不見他最不想看到的堂哥上樓,便猜測那人是被長輩被帶去找爺爺寒暄了,即使同為男孫,先出生的堂哥仍是比宇西受寵不少,特別去打聲招呼也是應該的。

  「唷!新年快樂!」

  「唷!我們來啦──」

  「唷!還不快快歡迎我們回家!」

  三道女音伴著開門聲響起,相貌完全相同、連髮型與服裝都維持一致的三位女子走進二樓廳堂,這三人是雨鴛的三胞胎姐姐,其餘堂姐堂妹們笑著與三人打招呼,宇西見了則是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下、馬上拿書遮住整張臉。

  「唷──宇西好久不見!」三人中的大姐朝唯一的堂弟走了過來,宇西只得放下書乖乖地打招呼。

  二姐抽走宇西的書,「唷,這本書我們也有看耶!宇西你比雨鴛那小子識貨多啦。」

  「唷,還記得我們誰是誰嗎?」三姐笑道,「答對才還你喔。」

  宇西無奈,只好乖乖配合堂姐們,給出他們要的答覆:「雨鷺姐、雨鶯姐、雨鴦姐?」

  「唷!還是一樣厲害!」三人誇張地拍手,將書本還給宇西,「不愧是宇西呢!」「有時連雨鴛都會將我們搞混呢!」「真不曉得爺爺為什麼比較喜歡雨鴛呢!」她們亂揉著宇西的頭髮做出總結,隨後就和其她堂姊堂妹們交流去了。

  這對三胞胎就如她們的弟弟雨鴛一般,老是愛湊到宇西旁邊來,不同的是,宇西覺得她們的舉動還算情有可原:聽說打她們出生至今,記憶力過強的宇西是在三人特意打扮時、唯一能分辨出誰是誰的,再者她們也不像堂哥會蓄意欺負自己,所以宇西對這三位堂姊倒不反感。

  不一會兒,大伯就吆喝眾人下去吃晚餐了,宇西理所當然地被分到堂哥旁邊的座位。他反射性地想找塵音求救換位置,偏偏自家父親老早就被叔叔們伯父們拖去喝酒,酒量極差無比的塵音早趴了,不到晚上八成不會醒來。至於母親嘛,不提個合理的藉口她鐵定不會幫忙,宇西在心中輕嘆,只得乖乖認命、反正哪一次不是這個樣子。

  宇西拿了碗筷坐下,另一名頭髮微亂的短髮少年──林雨鴛──也在不久後坐到他右手邊,後者以被欠八百萬的臭臉盯著無表情的前者,宇西不禁在心中吐嘈該做出這種神情的是他才對吧!

  很快,桌上的菜全齊了,宣佈開飯。

  「哼,這麼久沒見還是這種樣子。」雨鴛夾了些菜放進自己的碗裡,對遲遲不動筷的宇西碎唸,早在多年前宇西意識到自己絕不可能在堂哥面前搶到喜歡的菜色後,就養成了和這人同桌時不等對方的碗裡盛得滿滿滿都不夾菜的習慣。

  不過,在這種家族聚會的場合,當大夥兒都開心地吃起飯時,再不動筷就顯得很沒禮貌,宇西的母親在和姑姑們聊天時也不忘給碗裡仍空空如也的兒子投去一個關心的眼神、怕他是體虛鬧肚子沒法吃,宇西只得觀察了下堂哥手中的筷子還夾著滷肉、嘴裡也被食物填滿一時半刻無法干擾他,便夾起一塊炸芋頭,沒放到碗裡而是直接送入口中吃掉,免得被堂哥半途攔截。

  而這一口換來的代價是,堂哥接著把全部的炸芋頭都掃到自己碗裡,頂多有小堂妹喊著要吃才扔了一塊過去。

  雨鴛挑釁地看了他的堂弟一眼,隨後從火鍋裡撈出好幾粒大伯特製的豬肉韭菜餃,全丟進宇西碗裡,隨口問道:「你不是唸廣告設計嗎?學校都教什麼鬼啊?」去年他也問過差不多的問題。

  「畫作業。」宇西若無其事地回答,兩眼盯著碗裡堆成小山高的餃子,也不敢當著大庭廣眾之下把這討人厭的玩意兒扔掉──大伯最討厭有人浪費食物了──只得思考著該怎麼辦才好,韭菜的味道光聞就讓他食不下嚥。

  而堂哥顯然不會因堂弟那敷衍的三個字感到滿意,追問道:「呿,你這樣有講跟沒講有什麼差啊!難道還要我來教你怎麼回答嗎?」

  其實,許若優也常常用這種凶狠的口氣和他說話,但宇西從不覺得有什麼,可換成雨鴛就不一樣了,畢竟宇西很清楚地曉得,好友是假兇而堂哥是真兇,更何況這兩人在他心中的形象可是天差地遠。

  「喂,給我回話啊!」雨鴛不悅地用手肘推了宇西一下,後者碗裡的餃子山差點就倒了,「講點畫作業之外的事是沒聽懂嗎?」

  完全不想搭理堂哥的堂弟,僅是慢條斯理地添了許多白飯,忖著用飯的味道掩蓋餃子本身的氣味應該可行,在注意到被無視的堂哥似乎又準備朝他碗裡扔東西時,才回答:「叢林野外求生。」

  正常情況下,宇西當然不會和現實世界的人提到自己參與的社團活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問他的人是堂哥嘛,隨便回答就行了。

  雨鴛瞬間呆愣了下,忖著自家永遠不願對他多開金口的堂弟,什麼時候會開玩笑了。

  「野外求生?」

  「嗯。」

  「這什麼鬼課程?而且去野外求生的話你這弱不禁風的肯定早掛了!你們學校平常到底都在幹嘛?」

  「畫作業。」

  「……給我說點畫作業之外的詞!」

  接下來兩人的對談,也都是堂哥說了一句,堂弟沒應或簡短地只應了幾個字,引得雨鴛大為不滿,但礙於現在在吃年夜飯、自己又是備受寵愛的男孫,怎樣也不可能先行離席。

  在吃完那碗白飯配餃子之後,宇西和長輩們打過招呼就以肚子不太舒服為由離開,搶在所有的同輩們之前去洗澡了。

  而當宇西從浴室裡出來,回到他暫居的房間後,很快地就發現自己的行李有被動過的痕跡……想也知道是他堂哥幹的。

  宇西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放在行李箱內的幾本書都不見了,裡頭有漫畫也有小說,漫畫是許若優學期結束前塞給他的,堂哥看完大概會發現新世界吧?宇西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默想,接著,從剛剛拎去浴室的洗衣袋內掏出一本書來,把棉被鋪好,坐到上頭看書。

  從小到大發生這種事的次數兩隻手加起來也數不完,宇西哪可能不懂得如何防範,當然是早就先挑本書跟著自己進浴室「避難」了!

  當晚已成年的堂哥似乎被伯伯叔叔們抓去、陪堂哥上了大學後就許久未見的爺爺下棋,等到宇西提早就寢時都還沒進房,對他而言真是可喜可賀。

 

   ×

 

  隔天,在堂妹們的吵鬧下,大伯決定帶著全家族到最近的遊樂園。並不是所有人都來了,聽說大伯母比較傾向於在家和其她伯母們阿姨們閒聊,於是她們便有志一同地待在家裡,由丈夫出門帶小孩。

  宇西望著手中的傳單──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拍照打卡,就能到拿到遊樂園內食品店的兌換券,可兌換的獎項不少,其中唯一令他心動的就是招牌芋頭冰淇淋,雖說沒多少人會想在冬天吃冰、他也不例外,但那可是這家遊樂園最著名的芋頭冰淇淋呀!原本還是季節限定的!小時候他和許若優在暑假時來這裡玩過,當時品嚐的滋味令他難以忘懷,說是極品絕不為過!

  可是……宇西稍稍回頭,望著排在自己後方的堂哥與堂姊們,頭一次產生了「不過是芋頭冰淇淋而已,不吃也沒關係」的想法,為什麼非得強迫他和堂哥搭同個包廂呢!

  三位堂姊將堂哥團團圍住,對著三人中間唯一的男性不知在說些什麼,前頭的堂弟完全聽不見。

  「嘖嘖嘖!我們可是好心幫你製造蟹逅耶!」

  三胞胎姐妹各伸出一隻手,用力揉著自家弟弟的頭,讓他本就不整齊的頭髮變得更亂,大姐使勁拍了拍雨鴛已經比她要高的腦袋,「你就跟宇西一塊兒去搭摩天輪吧!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唷!」

  「對呀!」二姐伸長手臂拐著雨鴛的脖子,後者差點以為自己會被勒死,「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宇西嗎!還不快跟姐姐大人下跪磕頭、感謝我們的大恩大德!」

  「誰喜歡──」

  「小弟傲嬌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啦,」三姐拍了拍雨鴛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想當初你不是一直以為宇西是堂妹嗎?真是青澀的初戀呀!」

  「就說了我沒──」

  「啊呀,輪到你們了!」「雨鴛加油!照片記得設成手機桌面喔!」「我們在天女散花那邊等你唷!」

  轉眼間,他們已到達隊伍盡頭,三姐妹興高采烈地將堂弟與弟弟推入摩天輪包廂中,隨後以誇張的姿勢揮手、大步離去,音量之大連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側目。

  於是,狹小的包廂中頓時只剩下雨鴛與宇西,一對從來沒親近過、獨處則更顯尷尬的堂兄弟。

  不想跟堂哥說話的宇西只得低頭盯著手上的傳單,直到摩天輪慢慢上升,平時總是愛沒話找話來奚落他的堂哥隻字未提,他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地抬起頭來,只見坐在他對面的堂哥單手緊抓著摩天輪的門把,兩眼直瞅自己的膝蓋,半晌才發現宇西的視線,沒好氣地大吼一聲:

  「看什麼看啊!又還沒到最高點!」

  被這麼一罵,宇西只得乖乖移開目光,不曉得是不是他看錯了,堂哥好像在……發抖?

  縮在坐位上緊靠著門的雨鴛此時只想抱頭大喊──該死的為什麼都沒人告訴過他摩天輪被改成透明包廂了!姐姐們明明知道他有懼高症啊!混帳!要一個懼高症患者到摩天輪頂端打卡,這不是惡趣味是什麼!

  喀!

  突然,不知何處發出一聲不詳的巨響,照理說該平穩上升的摩天輪忽地一重重一頓,隨後就在空中停了下來。緊接而來的則是遊樂園廣播的緊急公告,表示機房出了狀況以致停電,請遊客不要慌張、聽從工作人員指示。

  宇西傻眼地看著透明地板底下已經變成圓點的小人,不禁想著他的衰運已經誇張到連摩天輪都會停止運轉的地步嗎?!

  「……我要下去……」

  宇西一怔,就見坐在對面的雨鴛不知是不是驚嚇過度,臉色蒼白地抓著門把,一副準備上刑場的模樣,也不知他是否因受到過大的刺激導致膽子一下大了起來,一反先前縮在座位上害怕的模樣,站起身來對著宇西怒斥:「可惡!為什麼我非得跟你一起被困在摩天輪裡啊!」穩固的車廂並未因雨鴛的大動作而搖晃,但他本人看來倒是隨時會倒下的樣子。

  這種話是他該說的吧?宇西無語,就算他再怎麼遲鈍,也看出堂哥應該是有懼高症無誤。

  「為什麼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你這傢伙還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臉!」雨鴛氣急敗壞地大吼,似乎是懼高症的關係比平時更歇斯底里,「你都不擔心會被困在這裡多久嗎!」

  「擔心也沒用吧?」宇西小聲回應,事實上他倒真的不會為此操心,宇西看了眼戴在左手的黑手套,真有什麼萬一,請奧斯華德來救他肯定沒問題。

  「就是你這種態度才更讓人焦躁啊!」雨鴛抓狂地朝宇西逼近,宇西反射性地想往後退,但在不大的包廂內根本避無可避,而看雨鴛驚慌失措的神色,宇西不得不思考自己下一秒就被堂哥直接拿來當出氣筒的可能性,與此同時雨鴛已經踏著不穩的步伐走到堂弟面前,強硬地抓住對方的手,作勢要將他直接從座位上拉起,「可惡──嗚哇啊!」

  在兩人的肢體接觸到的剎那,下墜感瞬間襲來,以為摩天輪包廂當真要墜落的雨鴛雙眼緊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宇西則驚愕地看著左手手套上的店徽散發微光,緊接著下方就出現他再熟悉不過的淺藍色傳送陣,眨眼間,兩人就穿過法陣落到地上。

  「沒事?」

  貓耳店長將自家店員從地上拉起,被傳送到域影咖啡館的宇西怔愣著一時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幾分鐘前才忖著最糟也有店長來救,結果還真的隨傳隨到?總不可能有什麼心電感應的魔法吧?

  在店員提問前,奧斯華德便指著宇西的左手解釋:「這個能跟店裡通訊,剛剛有接通了。」

  剛才堂哥的確是用力抓著他的手沒錯,宇西心想,奧斯華德肯定是聽到他堂哥在大吼大叫才果斷地開了傳送陣將他們送到店內吧?先不管奧斯華德這麼做是否太小題大作,但總算不用跟雨鴛共處一室,宇西仍是鬆了口氣。

  說到堂哥,宇西這才發現,跟他一起落到域影咖啡館內的堂哥竟然昏過去了!

  「……呃,店長,我們這邊能知道遊樂園的摩天輪什麼時後恢復正常嗎?」宇西問,順帶把方才停電的事簡述了一番。

  奧斯華德走到其中一扇窗前,似是在思索般地停頓幾秒,右手食指貼在鏡面上畫了個法陣,傾刻間那面玻璃映出的畫面一跳、轉換成了……新聞台?宇西傻眼,他都不曉得該先吐嘈域影咖啡館的窗戶竟有電視功能、還是吐嘈怎麼會連人類世界的新聞台都能收到訊號得好了!

  待在窗前的奧斯華德又按了幾下窗面,明顯是在轉台,接著他就聽見了中文的報導,遊樂園突然停電當然是大事,隨便一個電視台都有插播相關新聞。

  「等電來了之後,店長你能幫我們回去嗎?」若是現在就回到包廂裡,天曉得有懼高症的堂哥還會做出什麼事。

  宇西在奧斯華德點頭後說了他們的包廂編號,以便對方作業。而後把堂哥隨便拉到一張椅子上坐好,就專心看新聞了。

  「你不怕嗎?」

  「唔?」

  突然聽見貓耳店長的問句令店員呆了呆,奧斯華德睨了眼昏迷不醒的雨鴛又看看宇西,後者才意識到前者是在問遊樂園突然停電這件事。想來他跟雨鴛的反應實在差太多,奧斯華德會這麼問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還好。」宇西搖頭,真要說怕,大概只有停電當時稍微緊張一下,見奧斯華德點了點頭後視線也跟著轉向窗戶,宇西頓了會兒才繼續補充:「因為不管怎樣,店長都會幫我吧。」

  「……──」

  奧斯華德說了些什麼宇西沒聽清楚,本想追問,可電視報導中遊樂園的電力已經恢復,奧斯華德走到域影咖啡館的大門前,看樣子是打算直接送他們回去,他也只得扶起不省人事的堂哥,在奧斯華德開門後趕緊與自家店長道別。

 

  ──如果我再也不能幫你的話呢?

 

  宇西一下摩天輪包廂就被父親用力熊抱住,力道猛的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於生父之手,等塵音發現宇西的臉色已然發青後,才鬆開手、還沒等人喘過氣來又再一次抱住,與方才相比力氣是少了些,但仍是非常用力。

  「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我的寶貝兒子了!」塵音驚甫未定地說道,這才放開已經快喘不過氣來的宇西。

  「我沒事。」宇西回應,他也不是無法理解父親的擔憂,但對方再這麼激動下去,他也得從沒事變有事。

  接著,放下一顆心來的塵音開始碎唸遊樂園的設備到底怎麼搞的,下次絕對不會再來這裡等等,與此同時,二伯一家人也扛著昏迷不醒的堂哥衝去醫護室,還有親戚問宇西有沒有怎麼樣要不要一塊兒去的,理所當然地被一點兒也不想要乖兒子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分鐘的塵音拒絕了:

  「沒那個必要,我會先帶宇西回老家那邊。」在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塵音就帶著兒子上車駛往返家之路了。

  「宇西啊,你真的沒事嗎?發現你居然待在摩天輪上的時候,爸爸我真的差點嚇死。」

  駕駛座上,塵音再次詢問後座的宇西,後者只得又一次搖頭:「沒事,爸你可以專心開車嗎?」宇西汗顏地看著前方的車輛狂按喇叭朝他們的車子旁呼嘯而過,塵音才點點頭不再專注於後視鏡,只是仍唸道:

  「想當初你第一次在醫院走失的時候,也是快嚇死我了,還好每次都有驚無險……」

 

   ×

 

  「小弟!你沒事吧!」

  「雨鴛!懼高症也太誇張囉,不要嚇你姐!」

  「你看看宇西都沒事呀,這樣就昏倒是交不到女朋友的喔!」

  三胞胎姐妹圍住被送到遊樂園醫護室的弟弟,擔心手足的她們早在一停電的當下就衝到摩天輪下方,順帶慶幸當時她們沒有去玩任何遊樂設施。而不出他們所料,摩天輪一恢復正常沒多久,就見宇西十分艱難地抬著雨鴛出來了。

  三人不顧門板上「輕聲細語」的大標誌,對著躺在病床上的弟弟七嘴八舌地說些希望能刺激他醒來的話語。

  「……吵死了……」雨鴛甫一睜眼,就見三張一模一樣的女性臉孔團團包圍著他,就是再怎麼習慣被三個姐姐作弄,也讓他不禁下了一跳!「妳們這是要嚇死誰啊!不要離我這麼近好不好!」

  「我們可是擔心你耶!」

  「這種反應實在太不可愛了!」

  「就是說嘛,弟弟一點都不貼心,老媽當初怎麼沒把你生成妹妹呢?」

  「好啦好啦老媽當初就是只生了弟弟我啦!」雨鴛不耐煩地回嘴,隨後又左顧右盼地環視整間醫護室,「摩天輪包廂不是直接掉下來嗎?那傢伙人呢?」他所指的當然是與他待在一塊兒的宇西。

  「掉下來?」大姐眨了眨眼。

  「雨鴛,你不會產生幻覺了吧?」二姐一臉憂心。

  「還是摔壞頭?」三姐誇張地將手搭到弟弟的額頭上,另外兩人也跟著照做,隨後三人一同說道:「嗯,這比較有可能。」

  「誰摔壞頭了!」雨鴛用力揮開她們的手,大吼:「剛剛摩天輪是真的有掉──」未完的話語硬生生掐斷,他模模糊糊地想起,在昏迷前,他隱隱約約有見到宇西在和某個頭上長貓耳的傢伙說話,緊接著後腦一陣冰涼,他便昏了過去,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從摩天輪摔落後直接死了。

  怎麼想都不對勁,姐姐們自然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等到從遊樂園回家後,雨鴛才去找了聽說是被叔叔提前載回老家的宇西來問話。

  「……我覺得堂哥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宇西委婉地說,他離開遊樂園後有再聯絡奧斯華德,討論若是堂哥問起該怎麼辦,貓耳青年表示直接將人帶到咖啡館去也無妨,讓宇西總覺得不太妙。

  「誰管你啊!快給我從實招來!」

  堂哥在死纏爛打中再次不慎握住堂弟的手、按下手套上的店徽,宇西也只得在心裡想著這可不是他的錯了啊!至於之後堂哥的世界觀是否會受到衝擊、怎麼看都對他堂哥沒好感的店長會不會直接把人凍成冰塊,都不干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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