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思議節第三日
在奧斯華德確認店員還沒吃午餐後,便領著他走進一家外表看來再正常不過的餐廳──不若其它形貌各異的商店,只是很普通的建築物,就像人類世界隨處可見的簡餐店。
廳內的淺黃地面是布丁般柔軟的材質,踩上去甚至會凹陷並彈回,天花板則鑲著一顆顆色彩繽紛的星星糖,偶爾還會有幾枚落下,掉到地面被布丁吸收、或砸到正在盛菜的客人。半空中飄移著許多盛滿食物的銀盤、以及五顏六色的飲料,一張張圓桌散落各處,用餐的客人都是自己拿了盤子再回到座位,跟自助餐沒兩樣。
奧斯華德取下一盤鮪魚煎排,示意宇西自行拿取、就坐到角落,宇西則是拿了碗芋頭湯圓。
一邊吃著芋頭湯圓,宇西看著奧斯華德從切魚排到拿叉子全都用單手進行時(吃的時候還把全部的佐料都撥到一邊),才想到一件事:「店長,你昨天是去找兔子先生嗎?」
「嗯。」
「那早上的傷口?」
「不會死。」奧斯華德又一次拋出這種一聽就很敷衍的答覆,宇西一邊在心底怨道他想問的才不是這個、以及這麼聽來果真是兔子先生弄的沒錯,在店員於心底替瑞比特貼上「暴力傾向」四字標籤時,貓耳青年又道:「薩拉克的王位繼承人是由『空間本身』的魔法選定,所以國王或王后跟王子或公主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宇西呆了呆,一下子跳到這個話題有點讓他轉不過來,也不懂奧斯華德和他說這些話的用意。
「繼任者出現的時間不一定,國王會活到繼任者能接下王位為止的年齡,也只能活到那時候。」
這句話的意思是……瑞比特討厭奧斯華德及葛雷弗斯的原因……嗎?宇西依照奧斯華德先前提供的資訊,拼湊出上述結論,因為貓雙子出生即代表前任國王將不久人世,所以喜歡曼賽爾的親友自然就痛恨他們了?
即使知曉緣由,宇西還是覺得瑞比特根本在遷怒,要怪就去怪國家體制或那該死的魔法,怪到奧斯華德跟他弟弟身上做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又不是他們的錯。
「再遇到兔子師父的話,絕對不要反駁他說的任何話、也不要拒絕他。」貓耳青年滯了下,補充:「除非你跟辛勒特在一起。」
宇西本來就沒那個膽子跟念頭去忤逆這群比他強大太多的異世界人,不過仍是因奧斯華德的附註怔了下,奧斯華德才說道:「他是唯一能當面反抗那個人,還能沒事的傢伙。」
×
在走出迷宮後,瑞比特使用魔法蒐尋,沒多久就找到了目標對象。
他要找的人其實與域影咖啡館處在相反的位置,會先往咖啡館的方向走,不過是不想讓奧斯華德可以輕鬆逃回家而已。
商店林立的街道,綠髮青年正站在其中一間寵物店面前──雖說是寵物店,但賣的可不只動物,還有各式各樣活蹦亂跳的植物──此時青年在販售種子的櫥窗前,若是湊近,還能聽見他似乎在與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臭小鬼,誰准你先出來的?」
瑞比特不悅地站到辛勒特身後,後者踅身,語氣與前者同樣差勁:「死兔子,你有要我等你嗎?」
事實上,辛勒特不過早瑞比特早離開幾分鐘罷了。
「這種事還要我說才會做?太久沒教訓你這小鬼,皮在癢了是不是?」
金髮男子蹙著的眉頭很明顯地表達了他的不悅,綠髮青年將手裡那一包種子放回屬於他們的展示竿上,免得自己心愛的植物們又一次被牽怒至死,「找我幹嘛?昨天不是跟薩拉克去見過你了。」
瑞比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有些答非所問地道:「真搞不懂,你怎麼會對那隻貓的人類店員有興趣。」
「你去找同學了?!」辛勒特立馬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股參雜怒氣的寒意也瞬時爬上他的背脊,「你對他做了什──」雙方對上視線,一看見瑞比特臉上掛著的微笑,辛勒特就立刻住嘴,同時也讓他悔恨自己的一時衝動、情緒這麼輕易就被瑞比特挑起。
「哦?看來你對那個人類很有興趣嘛。」
辛勒特在心裡咒罵了幾聲,見瑞比特的笑容,就曉得他之後要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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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仍有活動且十分熱鬧,之前聽衛命暝說過,不思議節的活動通常都是第二、第三天會特別盛大,並盡量讓整個空間的人都能共襄盛舉,衛命暝及希諾一直到凌晨才回歸,前者去到他在咖啡館暫住的房間後、倒頭就睡,也免去了宇西睡著後還得被挖起來、聽他炫耀自己拿到什麼寶物的長篇大論。
隔天,咖啡館等人預定參加的活動時間設在中午十二點半,內容為找到被主辦單位藏起的各項物品,全部找齊後,依照各組尋得的數量多寡、可拿取不同獎勵,總結後數量最多者有特別的報酬,活動的區域包含這整個空間。
「這次的活動可以兩人一組,新服務生,就拜託你啦!」吃完午餐後,衛命暝拍著宇西的肩,低聲說道,「第一名的獎品是對我來說很有用的道具,要是用上那個,之前做的隱形衣時效就可以更長!」
「沒名字先生,不要打宇西哥哥的主意哦。」希諾忽然從衛命暝背後冒出,臉上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在宇西還未拒絕前就將人拖走,「小心奧斯把你做掉。再說,我想跟沒名字先生一組呢。」
「這是先搶先贏──啥?」本在鬼吼鬼叫的衛命暝,聽清希諾的後半句話時猝然停下,瞪大雙眼看著男孩,希諾才繼續笑道:
「跟沒名字先生在一起很有趣嘛,就這麼決定囉。」
「等!等一下!如果跟你同組,吃虧的一定是我啊!」
「我沒給你拒絕的權力唷。」
衛命暝被希諾拖出店門後,伊寧和殞星也迅速地離開店內,奧斯華德最後才和宇西走出門。
即使貓耳店長沒明說,但應是默認和他同組了,宇西忖道,和店長待在一起至少能降低遇到危險的可能性。
外頭的人們都往各個不同的方向移動,也有些認真地拿出魔法道具在進行搜索,然而,奧斯華德離開咖啡館後,一點也沒有參與活動的意願,而是對自家店員問道:「西,有想去的地方嗎?」
「呃?」宇西呆了呆,「店長你不找活動要的東西嗎?」
「你想參加?」
奧斯華德反問,宇西搖頭,他對這種尋寶競賽的興趣不大,看來奧斯華德也跟他一樣,「那為什麼我們不待在店裡?」
「如果域影開著,會被當作有藏活動物件的場地之一。」他可不想讓人亂闖自家店面,再說,若不能好好睡覺,待在裡頭也沒意義。貓耳青年頓了頓,又重問一次:「這裡的店很多,不管是賣什麼的都可以去。」
「唔,邊走邊看可以嗎?」一時之間宇西也想不到要去哪逛,應該說,他連異世界的店面類型都不瞭解,只曉得絕對有餐飲店,而域影所在的這條街,似乎也都是賣食物的。
貓耳店長當然不會反對店員的意見,兩人便往街上走去。
宇西一邊用較慢的步伐走著、一邊走馬看花地望向道路兩旁各式各樣的店家,許多店面都有玻璃櫥窗,陳列其中的商品琳瑯滿目,令初訪者看得眼花撩亂,完全不曉得要挑哪家才好。
以餐廳來說,擺出來展示的食物他半樣也沒見過,而且這應該也不是一般餐館使用的食物模型,宇西發誓剛剛真的有看到某支雞腿在動、某塊蛋糕上裝飾的巧克力眼睛眨了一下、螃蟹和蝦子喝著應該是要沾他們的醬料在閒聊──這樣根本完全提不起人的食欲,假若連芋頭都會開口,肯定會讓他有大受打擊的崩潰感。
沒多久,他們走到了十字路口,去到另一條街,此處大多是販賣雜物。
疑似雜貨店的店鋪則擺著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的道具,即使有寫說明也是他無法理解的文字,且不知為何,看著看著總覺得很像衛命暝會用的東西,使人不自覺地想敬而遠之──並非討厭衛命暝,只是依那人時常抱怨的工作內容來看,就直覺不會有什麼好事。
總覺得沒什麼令人心動的商店,奧斯華德也僅是默不作聲地陪在一旁、不發表任何意見──宇西忖著是不是該開口問自家店長,有什麼推薦或想去的地方,就因不遠處的某家店停下腳步。
佈滿木紋的牆面給人一種溫馨的柔和感,玻璃窗後有著各式各樣的生物活動,分門別類地裝在大小不一的玻璃牢籠中,一排排的玻璃箱像魚缸似地,最上方都有缺口。裡頭的生物不乏畸形怪狀的、也有不少植物,而其中一籠毛球確確實實地讓宇西目不轉睛。
宇西本想問奧斯華德能不能進去,就見對方的神色似乎有點微妙,「店長,怎麼了嗎?」莫非這間店有什麼問題?
「沒有。」貓耳青年搖頭,頓了半秒才補充:「……雪以前來的時候,第一間店也是挑這家。」
這句話讓宇西不禁怔了,直到奧斯華德先入了店內才回過神來跟進。
剛剛有一瞬間,他有種想將某個問題脫口而出的衝動──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先前就有不少人和他提過的事實的質問──但想了想還是閉上嘴,什麼都別說得好。
宇西來到關著毛球堆的籠前,籠內地板鋪滿木屑,五顏六色、巴掌大的毛球們縮在裡頭,長而柔順的光滑毛髮覆滿全身、除了圓形看不出任何東西,連五官和四肢都沒有、僅有短短的小尾巴能辨別牠們的正反面,從未見過又似曾相識的外觀讓他有一瞬聯想到倉鼠。
好可愛、真的超可愛──幾秒前於心中產生的不愉快瞬間消散,宇西在心底喊道,這種生物真是可愛到犯規!
「想要?」奧斯華德望向籠內生物。
「只是想看,」宇西回道,他的父母禁止他養寵物,再加上稍微冷靜一下、就會得出異世界的生物最好不要輕易接觸這種結論,不過他仍然對這些小動物感到好奇:「牠們叫什麼?」
奧斯華德沒有回應,而是在宇西的注視下單手抓起一隻白色的毛球、放到後者掌中,「沒有名字,是商人研發來專門當寵物的生物,要等長大後才會知道會長成什麼品種。」
說完又指向擺放在同一排架上的其它玻璃籠,示意宇西看過去,「這排全都是。」
架上的生物大部份都維持在米格魯至吉娃娃間的中小型犬體型,形貌各異,如果不是奧斯華德開口,宇西完全聯想不到那些看起來像混合生物的動物,跟手中圓滾滾的小東西是同一種生命體,即便這之中也不乏長相可愛的、給人的視覺感受仍是南轅北轍。
「韻影跟域影也是牠們變的嗎?」
宇西憶起那隻大貓便提問,奧斯華德搖頭,後來想想這答案也比較正常,如果巴掌大的體積能長到五層樓高,那也太可怕了。
奧斯華德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補述:「域影在這裡找不到。」
宇西點頭表示理解,接著依依不捨地將毛球放屬於牠的玻璃箱,站在箱邊、垂首望著毛球們。
幾分鐘後,陪在一邊的奧斯華德也沒有催他離開的意思,宇西才有點遲疑地提出疑問:「……雪佛勒也喜歡這些嗎?」
沒料到自家店員會有這種問題,奧斯華德滯了半秒才回答:「嗯。很喜歡。」
果然嗎?少年默然,而在抬頭看見自家店長的表情時,他不禁呆了。
他從來沒想過奧斯華德會笑。宇西心忖,這句話說來不大正確,應該說是,他想像不出一向面癱的店長真的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也從未想過能親睹奧斯華德的笑容,雖然只是很淺很淺的微笑而已。
……或許唯有在弟妹面前,才能看見奧斯華德其他的神色變化吧?
自己也不過是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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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不要跟著我。」
殞星惡狠狠地對伊寧低吼,宛如一頭炸毛的野獸,站在他附近的金髮男孩則是微笑以對:
「哎呀,我可是擔心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才好心和你一組喔?」
「會把事情搞砸的是你才對!」
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一陣子,伊寧才順了殞星的意,往反方向離開,「要我走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本來就有別的事想做……順利的話,等我辦完事回來,搞不好就能治好你的失憶症呢。」
「我才沒有失憶!」
殞星反駁伊寧的說法,後者一反常態地沒有應答、頭也不回地沒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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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店似乎沒有店員,晃了這麼久都沒半個人出來招呼,待客方式與先前的蛋糕店大相逕庭。此處也沒多少客人,隔很遠才會看到一兩個人出現。
在奧斯華德同意的情況下,宇西便獨自展開對這間寵物店的探索行動。在異世界,養寵物似乎算不上什麼流行,而這間寵物店賣的價位頗高、進入的人相對地少,貓耳店長判斷此地應該不會有危險。
剛跟奧斯華德分別沒幾分鐘,宇西就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的行徑,隨後又想,除了芋頭跟他父親、居然還有其他情形能夠令他放下理智。
……應該待在店長旁邊才對……算了。
在這間店內繞來繞去,除了小型動物,也不乏諸多大型犬、甚或猛獸尺寸,越往裡走就發現這家店絕不如表面上看來的那麼小,生物也是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天上飛的應有盡有,此刻少年坐著的椅子就位在某個堪比游泳池的水族箱旁,這兒的角度恰巧能俯瞰池中生物悠游、仰望頭頂的巨型鳥類。
在水族箱上方的天花板,正中央一有塊向下凹陷的弧形玻璃,空間大到塞三台冰箱進去都綽綽有餘,但對關在裡頭的鳥類來說,只是能稍微舒展筋骨的尺寸。巨鳥雙目緊閉,狀似沉眠,銀白色的羽毛熠熠生輝地反射著奪目的光彩,尖銳的鳥爪縮在腹部下方,鳥喙則金光閃閃地漾著沒有一絲違和感的金屬光澤,羽尾幾乎是身體的三倍長。
除了顏色,怎麼看都像是廣為人知的「鳳凰」,宇西心想,記得他在關於不思議之樹的書裡看過這種生物的介紹,相傳鳳凰是神的座騎,閉眼時通體銀色、睜眼時則會變為金色,是只生長於薩拉克的稀有物種,唯一能讓鳳凰聽令的、只有──
於心底復誦書籍內容到一半,宇西就因那雙比他的臉還大的眼微微睜開而驚得呆住,幾秒後,他就確信不是他看錯,這傢伙真的醒了、全身漸漸鍍上金黃。
宇西思考自己是不是該離開現場,畢竟這個區域只有他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就糟了……在他這麼想的同時,巨鳥張開眼,在牠有所動作的同時,禁錮牠的玻璃牆也碎了一地,待在下方的宇西也只得抱頭閃避。
然而,他才剛站起身,就感到有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害他直接跌入水中。
在宇西落水的同時,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起,水族箱內的液體變得膠著、黏稠得不似是水,絕對是那玩意兒沒有錯。
──能讓鳳凰聽令的,只有薩拉克的鳳凰族。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宇西將手貼到店徽上將瓦特梅勒喚出,因為張嘴的緣故又喝下不少水。
怪的是,這回瓦特梅勒出現後,他隱隱約約瞥見那並非平時的球體、渾身上下還散發綠色螢光。
接著,宇西便與現實世界失去連結,進入不知屬於何人的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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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來說,他應是入到他人的記憶裡,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無法隨意走動、更無法決定自己看的是什麼,宇西不禁有點奇怪。
他身處於一望無際的草原,頭頂是藍天白雲,耳邊還有嘩啦啦的水聲,卻沒見著溪泉或瀑布之類的景觀。
宇西試著抬起手,加上由視線高度判斷、是他自己的身體沒有錯,不過身著的卻不是咖啡館制服,而是一套綠色帽T。
他左右張望了下,某樣龐然大物瞬間映入眼簾。
螺旋狀的巨大樹幹直通天際,枝葉茂密得幾乎遮蔽半片天空,藏在渾圓的翠綠樹葉中的,是一顆顆散發光芒的球型果實。
這是……不思議之樹嗎?
明明記載那棵樹的書籍從未描繪它的外表,不知怎的,宇西腦中竟瞬間閃過這個想法。
而他的所在之處離大樹甚遠,卻能將它的細節都明白得一清二楚──不是「看」,而是本能地「知道」,簡直像他的腦中原本就儲存著關於不思議之樹的知識──葉脈紋路既非網狀也非平行,不屬於他所認知的任何一種,反而似是文字;樹皮的紋路則宛如成千上憶的指紋;而每一顆果子皆呈半透明,裡頭裝載著模糊不清的影像。
瞅著那棵樹,宇西總覺得有某種不明的引力,如磁鐵般硬將他的視線吸附在上頭,怎樣都挪不開,心中也升起想往它移動的念頭。他才剛冒出這種想法,向前一邁步,瞬間就來到大樹面前,怪的是剛才與它的距離是一時半刻怎樣也走不到的。
「……──」
某道聲音傳入耳中,似是動物的叫聲,模糊得令他連分辨出是什麼物種都沒辦法,眼前的景象也一點一滴地由清晰轉為扭曲,如滲了水的圖畫紙一般,顏料慢慢褪色,宇西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身處的環境也變得寒冷無比,很快地,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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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做的沒錯,我也沒有想否認的意思喔。會想從那間店下手嘛……只是場地實在太適合了──既有能被我使喚的鳳凰在場,即使我犯案了還能誣賴成是牠失去控制,讓店主不會追查到域影這邊、甚至能反過來向他們索賠;又有能將純粹的記憶之水倒入的空間,讓我把水族箱裡的液體全部調換,看,多完美的做案現場?簡直是註定好的嘛。」
宇西半睡半醒之時,男孩的童音在附近響起,那聲音似是對著什麼人說話,而談話對象半句話也沒回。
「我可不認為自己有錯,這點你知道吧?我需要能夠學記憶魔法、還能達到我要的效果的人。」很快地,宇西就重新找回基本的知覺能力,認知到此時開口的人是伊寧,「以他來說,這可是最快、最有效率提升能力的方法。可惜這次不如我願,接收到的似乎不是我的記憶呢」
眼睛睜不開……從觸覺判斷,他應是躺在床上,想起先前最後見到的影像,宇西試著將手伸到背心的店徽上頭,但身體卻動不了一分一毫。
「再說,我也覺得奧斯你實在太優柔寡斷了,明明已經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幹嘛不好好利用、還要再找一個不可呢?如果是葛雷的話──」
「雷和我不一樣,你也不曉得他會怎麼做。」
貓耳店長的嗓音出現,明明是與平時的閒談所差無幾的語氣,宇西卻能透過幾乎將人凍傷的周遭溫度辨別,那人肯定火大到極點。
爾後,兩人說了些什麼聽在他耳中全是不清不楚,宇西再次失去意識。
他在域影暫居的房中醒來,除了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以外,還有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並非心理上做完要事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也非生理上於水中浮沉的漂浮,而是一種言語難以表述的感受,明明眼前所見的事物都與從前無異,身體也沒有起任何變化,卻產生這種無法言喻的異樣感。
幾分鐘後,這種感覺便很快退去,當宇西在浴室梳洗完畢再出來時,已經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只是心中仍積著一堆問號。
從窗外的天色判斷,此時已是黃昏,衛命暝也不在房內。
宇西將手放到店徽上,打算詢問精靈是否知曉先前發生的事情:「瓦特梅勒?」
小──子──!快快快快快!告訴大爺我你看到了什麼!震耳欲聾的大嗓門響起,某西瓜的語調前所未有地亢奮,快!想起來了嗎!小子你還記得本大爺吧?嘛,本大爺可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全世界最有明星風範的精靈,你肯定是想忘掉大爺我也難……喂、怎麼不說話?你這笨小弟沒事吧?還是太久沒看見本大爺不曉得該說什麼啦?
「……可以拜託你稍微安靜一下嗎?」宇西有些無奈地說道,剛醒沒多久就要受這種音量轟炸,宇西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裂了,還有瓦特梅勒剛才說的話是怎麼回事?他總不會躺了好幾年吧?
他環顧四周,擺設變都沒變,連衛命暝的東西也沒拿走,這假設應該不可能成立,「我睡了多久?」
依照本大爺精準的時間敏銳度,你不多不少剛好睡了四個小時。瓦特梅勒說,隨後又催促:別那麼多廢話,快,告訴大爺我你看到什麼?
「可能是不思議之樹的大樹。」
宇西回應道,接著將自己先前所見完整敘述一遍,待他說完後,瓦特梅勒非但沒安靜下來,反而放聲大喊、分貝高得幾乎都要轉成尖叫了: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只、有、這、樣?小子!你確定你不是忘了?不,你這小子是不會忘記任何東西的,還是你想瞞本大爺?精靈厲聲質問,少年只得搖頭否認、他根本聽不懂它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之前明明說只要讓我進到記憶之水裡就可以──該死,本大爺都忘了還有其他要注意的!罵到一半,精靈猛然住嘴,改為對宇西說道:小子,不思議之樹的那本書你有帶嗎?沒帶的話快回去拿。
聞言,宇西點了點頭,從裝著隨身物品的包包裡翻出那本書,好歹這節日叫做「不思議節」,他當初是忖著會否能派上用場才帶的。
翻開。
宇西乖乖照做,豈料書本的狀況竟真和上回看的時候有所差異──文字不再是一字一字的龜速浮現,而是一下子跑出一整面,讓先前讀得又慢又痛苦的宇西不禁傻了,明明他在十二月底時還翻過,當時最快也一次跑出三個字而已。
告知瓦特梅勒這種情形後,精靈滿意地說道:很好,小子你快找個時間把這本書看完,在你讀到最後一頁之前,大爺我都不會罷休的!
「我昨天看見的是你的記憶嗎?瓦特梅勒。」
不──是,等你看完這本書大爺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