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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不思議節第二日

 

  「話說回來,新服務生你走這條走廊的時候,怎麼還是什麼都沒有啊?」衛命暝很快地就在奧斯華德的寢室對面找到一扇綠色門板,毫不猶豫地將其推開,「明明都已經當店員這麼久了耶……啊啊啊!奧斯華德那傢伙也太小氣了吧!居然啥都沒給!

  空蕩蕩的臥房中,環堵蕭然,除了能通向浴室的門之外什麼也沒有,宇西在他們進入後將門帶上,冷靜地回應:「應該是沒辦法給?」相處這麼幾個月下來,宇西認為奧斯華德不可能讓自家店員睡連地鋪都沒打的冰冷地面,除非是對方如此要求。

  衛命暝想了想應道,「也對,沒有我的『供品』,你們咖啡館老早就是空屋了。」隨後,衛命暝翻了翻他最大的那只袋子,問:「新服務生,你要跟我同床共枕還是分開睡?我沒有殺人起床氣喔。」

  「分開。」

  宇西回答後,衛命暝從袋子裡抽出兩張床。那袋子的大小是絕對放不下一張床的,而且從衛命暝提取時的輕鬆態度看來,也不像拿了那麼重的東西在跑;他將它們分別放置於房內的兩個角落,面對面擺著,隨後又尋求宇西的意見:「新服務生,你會想要窗戶嗎?」

  「你想要的話,我沒意見。」衛命暝總不會把這兒的牆面穿出一個洞吧?

  而衛命暝當然沒照宇西想的那麼做,他從袋子裡拿出一扇窗框,將它擺到床尾上方的牆面、它便如被磁鐵吸附一般地黏在上頭,光線一下子就照了進來,他得意洋洋地說道:「嘿嘿,這還不錯吧?也是我做的商品之一喔。有些人為了便宜會租沒窗戶的宿舍,這樣就能賣給那些人了。」

  把窗子裝好的衛命暝又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塞滿整間房,宇西不懂也不是很想理解那些是什麼,而衛命暝在大功告成後躺到床上,宇西也跟著坐到屬於他的床位,「新服務生,你不是沒房間?那你昨天晚上睡哪?在家裡?」

  「店長房間。」

  「什──麼──!」衛命暝驚呼過後,雙眼頓時晶亮起來,宇西原以為會聽見他怎麼沒被起床氣砸死之類的話,豈料衛命暝卻是用八卦十足的興奮語氣啟口:「奧斯華德的房間長怎樣?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像是什麼堆積成山的鮪魚冰雕啦、偷藏他弟或他妹的私人物品之類的──」

  「……沒有。」宇西無語,就算真有那種東西他也沒看到。

  「太可惜了,還是你沒仔細找?搜別人房間還不讓對方發現是有技巧的哦。」

  衛命暝失望地反覆確認,宇西則是又一次搖頭,找什麼找呀?他根本沒亂翻別人房間的興趣好不好!還有有技巧是怎樣?你很常幹這種事嗎!

  說到不該看的東西,他的確是有意外發現天花板的文字,但那種事也沒必要向衛命暝報備。

  「沒看到就算啦,那你們昨天在做什麼?我是今天早上才偷偷來的,免得我爸把我抓回家。」講到最後一句話,衛命暝忍不住蹙眉,他爸媽是沒什麼不好啦,不過「繼承家業」那類的長篇大論實在太煩人了,他可不想聽長達四天的說教。

  在衛命暝的追問下,宇西將昨晚發生的事全盤托出,至於希諾拿誰的身份辦會員這檔事自是被省略,那種私事等希諾回來而衛命暝又發現的話再讓他們去吵就好。

  在聽到葛雷弗斯那段時,衛命暝不禁露出古怪的表情,試探性地問道:「新服務生,你知道地底每個『空間』的國家,都有確保領導者不能背棄國家的魔法嗎?」

  宇西搖頭,衛命暝坐起身,翹著二郎腿解釋:「因為這些空間都是由王室操控,所以只要王室成員心存歹念的話就完蛋啦,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也有相應的措施。詳細事項一般人是不知道,但我可是這個世紀最偉大的情報販子,」老王賣瓜的某人一臉自滿地挺起胸膛,宇西在心中吐嘈他該說的是「本世紀最強大的八卦記者」才對吧,衛命暝又換上疑惑的表情續道:「奧斯華德那國家的……我記得離開國境太久會死耶。

  聽這句話,宇西呆了呆,原來伊寧昨夜對葛雷弗斯所言不是一貫地調侃或玩笑?可是既然如此,那奧斯華德又是怎麼──?

  似是明瞭宇西心中所想,衛命暝又道:「只有國王是這樣啦,所以一些長時間的領導者聚會什麼的,都看不到薩拉克的國王出席,只有真的很重要的場合才看得見。」他挑眉,「不然你想想嘛,那個戀兄癖的葛雷弗斯,怎麼可能讓他哥在外面亂跑都不去找他?……不過,那傢伙真的為了奧斯華德可以連命都不要耶。

  「嘛,新服務生,這些事奧斯華德從來沒告訴過你嗎?

  「沒有。

  打從他認識貓耳青年開始,那人就不曾提及自身的事,也不會主動解說關於異世界中一些他難以明白的事,宇西忖道,說老實話,日子久了、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任何事都要從別人口中聽到的狀況,但轉念一想,店長本來就不是愛講話的人,他又不是店長的誰,主動告訴他做什麼?

 

  午餐時間,希諾端著一大袋甜點回來,發現衛命暝在場時,馬上就為了好玩自首了這些全都是從衛命暝的戶頭扣款的事,兩者理所當然吵了起來,這還不打緊,最麻煩的是他們從午餐一路鬧到晚餐,也沒人想阻止他們(宇西不想蹚渾水、殞星懶得管、伊寧覺得有趣在火上加油),直到超級護短的貓耳店長睡醒、將抗議天理不公的衛命暝冰封為止。

  晚餐一樣由衛命暝提供(「那是我用來在逃家的時候吃的儲備糧食耶!」「沒名字先生,反正你現在就是逃家中呀,這時候吃又沒錯。」),待回到房間後,宇西聽衛命暝抱怨他父母聽了一整晚,這也就罷了,要命的是衛命暝睡覺時居然會打呼還打得超大聲!簡直跟米瓦西亞沒兩樣!這要人怎麼睡得著……

 

  隔天早上,希諾又和伊寧跟殞星一同進軍對面的蛋糕店,當有賴床習慣的衛命暝醒來時,大廳早就只剩宇西和被男孩們吵醒的奧斯華德了。

  衛命暝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問:「今天有什麼活動嗎?不要再待在室內啦,我都快把我的祖宗十八代跟新服務生講完了。」

  面對這種事,該感到煩悶是聆聽的這方才對吧?宇西無奈,「伊寧他們說八點半有活動。」

  事實上,不思議節的第一天當然也少不了各種各樣的活動,只是咖啡館一行人並未參與,暫時躲在他們家的衛命暝也跟著閒得發慌。

  「今年不思議節的所有活動中最大的那個?」衛命暝柑橘色的眼瞳微微睜大,隨意地坐在桌上,從連帽外套的口袋裡掏出棒棒糖塞進嘴裡,「哼哼,我可是把百分之八十的關卡情報全都搜集完了,就等著賣給想闖關的雇主──看在新服務生我們認識的份上,可以便宜賣你喔。」

  別提什麼關卡了,他根本連自己待會兒要做什麼、或會不會參與其中都完全不知道,宇西忖著,同時他合理質疑奧斯華德也不清楚細節,畢竟伊寧從頭到尾只交代了時間及地點。但貓耳青年即便真如他家店員心中所想,也不會將這點顯露出來。

  見高中生似是消化不了這則信息,橙髮少年將棒棒糖一口咬碎,說:「新服務生你不知道吧?主辦單位搞了一座超大的迷宮,裡面放了各種障礙還有一大堆獎品,最快走出迷宮的人能拿到獎賞,可是待在迷宮裡也可能會有其他收穫,報名的人很多。」衛命暝把棒棒糖全都吞掉後,略過一臉「這種遊戲不關他的事」的人類店員,看向吃完罐頭低首思索的貓耳店長,「奧斯華德,你應該會想要一點什麼來確保新服務生的安全吧?我可以推薦幾種剛開發的新產品──」

  「地圖。」

  「付多少?」

  衛命暝伸出手,他的買家僅是從位子上站起,穿上衣襬及膝的灰色連帽外套,要自家去拿背心制服穿好,再以不容反對的語氣開口:

  「給地圖,不然就滾。」

 

  號稱最強情報商的某人提供的地圖非常不可靠──迷宮地面由各種不同的顏色區分、就像是大富翁的地圖一樣,但也僅僅如此,沒有標示任何陷阱或獎賞位在哪一區、顏色代表什麼,更要命的是,看不到一分鐘,那張地圖就自行銷毀了!

  宇西正被奧斯華德領往與男孩們約定的地點,而衛命暝在上一個岔路即與他們分別,此時,他錯愕地看著地圖上的線條消失,「那個、店長

  「他自己一定有留正本,給其他人的都是時效不長的複製品。」奧斯華德看也沒看地圖一眼,逕自解釋,「消失的速度可能是價錢決定。」

  「需要我重畫一張給你嗎?」宇西問。

  「不用。」奧斯華德看向身後的宇西,「記住路線,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街上的人潮數遠勝昨晚,眾人全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宇西在路途中得知商店街總共有三條、加上住宅區,在活動中心的廣場交叉成十字路口,廣場即是各項大小活動、開幕式及閉幕式舉行的地點,因為每日例程皆異的緣故,這地方每天看起來都不一樣,畢竟建築物都是用魔法在頃刻間搭建,活動結束的隔天就要拆除的。

  他們在一道石造的拱門前停了下來,不規則的灰褐色石塊排成一道可讓兩輛卡車並排駛入的寬度,再過幾分鐘就是八點半。

  「店長,」宇西想了想問道,「我們除了這個還有參加其他活動嗎?」

  「應該有。」

  「那伊寧是以什麼做為報名依據的?」宇西問,他只是不想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已。

  「……刁鑽程度。

  宇西呆了呆,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伊寧自己不是也有參與嗎,選一堆難達成項目的對他有什麼好處啊!不對,像伊寧那種心理不正常的人,搞不好看人陷入險境或難關對他而言就是樂趣吧?這種病態的興趣不要害到別人身上來呀!

  似是料到店員心中所想,貓耳青年又道:「寧不是選他喜歡的,是……猜測某個人對哪些比較有興趣。」頓了頓,他才補述:「不想讓你參加,但是也不能放你一個人。」

  這句話才剛說完,就見嘴裡舔著棒棒糖的希諾朝他們走來,伊寧和殞星也在他後方不遠處,「在路上遇到沒名字先生,他的早餐還不錯吃。」

  宇西替衛命暝默哀三秒。

  突然,拱門的石塊散出七彩光芒、整體也迅速漲大了兩三倍,眾人不約而同地退了開來,像是雪山隧道廣播車流量的那種嗓音自門後響起:「歡迎各位來到本次不思議節最大型的活動──不思議迷宮。本活動時間自早上八點半開始,上午十點整會關閉入口,要是有親朋好友睡過頭還沒到場的,得趁現在加快腳步囉!

  「在穿過拱門的同時,各位參加者將會拿到一顆骰子,是本迷宮中最重要的道具!我們的迷宮內有各式各樣不同顏色的地區,將依據骰子的數字來決定持有者能前進幾格,每個人進入的地點是不同的,」奧斯華德在聽見這句話時蹙眉,宇西則是在想這大概代表沒人護著的自己倒大楣了,「前進時也會出現供人選擇的岔路,有可能會遇到其他人,也有可能從頭到尾都得獨自闖關。

  「請各位不要試圖以作弊來改變骰數,直到今晚十點,本大會才會將迷宮拆除,祝各位好運!」

  不少人直接往拱門走去,在發現衛命暝也位於前進的隊伍裡時,希諾立刻就拋下他們衝了過去,伊寧跟殞星也往前邁步,而待在原地的奧斯華德則是將外套脫下,「西,借你。」

  不清楚貓耳店長的用意是什麼、對方也沒說明的打算,但小店員還是乖乖照做,反正照他家店長說的話行事總不會有錯。兩人身形相近所以絕對穿得下。

  宇西和奧斯華德同時跨入拱門,穿過的瞬間,空氣彷彿被外力扭曲,有種在汽球堆中前行的微妙感。

 

   ×

 

  明明是一同進入,卻也如主辦單位所說的,所有人真的都分散到不同的場所裡。

  粉紅色的天空中半朵雲也沒有,腳下的綠地不是草坪而是類似軟糖的觸感,踩在上面會往下凹陷、而離開後會慢慢恢復原樣。宇西抱著材質跟抱枕沒兩樣、六面都沒寫半個字也沒圓點的骰子,開始思考他待在原地不動,直到活動結束再回去的可行性,這大概是最安全的作法?

  這裡空曠得要命,怎麼看都半個人也沒有……在這種地方不曉得怎麼打發時間才好,宇西索性坐了下來,一手摸上背心的店徽。

  小子,本大爺命令你現在立刻往前進。

  「為什麼?」

  明明跟了本大爺這麼久,為什麼你這笨小子都還沒習得本大爺百分之一的聰明才智?你這小子不是還記得路怎麼走,難道要讓那些不記得路線又買了瑕疵品的笨蛋搶先啊?本大爺才不想平白無故把勝利讓給別人!而且──

  宇西依然沒有起身的念頭,「而且?」

  再不走就由不得你了!同一時間,本跟軟糖沒兩樣的地面猛地傾斜、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宇西還沒來得及理解發生什麼事,整個人就像在滑水道中一樣往下掉,本大爺剛才就是想提醒你這件事!誰教你這小子都不乖乖聽話又不照本大爺說的做!這種「傑夫特土」做的地板,只要有人在上頭待超過一分鐘就會毀掉啦!笨蛋!

  你又不說重點,只講一堆廢話誰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啊!宇西在心底抗議,瓦特梅勒又叫道:呆子!你的骰子呢──喂喂喂!就算你沒有本大爺的運動神經,也不要連一顆骰子都抓不住呀!沒有那顆骰子你要怎麼到下一關!

  「它往下滾也算是有擲吧?」

  白色方體正比以他們更快的速度往下滾,翠綠長道看不見盡頭。

  即使你身為本大爺的小弟,身份比其他路人甲高上一等,也這不代表小子你就能不聽遊戲規則!骰子當然要從自己手上甩出去才叫做擲骰子!

  反正必須把那東西拿回來就對了,宇西打斷瓦特梅勒的鬼吼鬼叫,直接將西瓜本體喚了出來,接著──球體滾動的速度理所當然是最快的,豈料瓦特梅勒竟用一條藤蔓捆住他的腰部,導致他整個人也從坐姿變為跟著往下滾!不是應該瓦特梅勒去拿骰子,然後再飛回來給他嗎!為什麼要會變成這種又痛又暈的方式!

  在過程中身上多出幾塊瘀青,宇西已經懶得去算了,當另一條藤蔓硬將骰子塞回他懷裡後,他趕緊扔掉才終於到達下一格。

  滴、答、滴、答、滴……

  以狼狽姿勢摔落的少年跌在一塊藍色浮板上,骰子很不客氣地掉到他頭上。靛色水珠自灰暗的蒼穹不停落下,在浮板周遭的深藍色液體中濺出一圈圈漣漪,藍水中除了只夠一人立足的浮板外空無一物。

  對照衛命暝先前給過的地圖,宇西已經判斷出他究竟在地圖中的哪個位置,但這資訊仍是沒什麼用。

  假若每格都像剛才那樣,那他實在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到終點。

  宇西才剛想問問瓦特梅勒的意見,就聽見應是主持人的嗓音響起:「恭喜您突破了最初級的關卡,接下來得達成通關條件,才能讓您進到下一關。」

  水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黑影愈來愈靠近水面,宇西所站的浮板不停搖晃,他只得蹲下來穩住身子,很快地,宇西就看清底下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有鯨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鯨魚就算了,偏偏還不是水族館裡常見的殺人鯨、或台灣海灘有不大的機率擱淺的抹香鯨等較小的品種,而是世界上最大的藍鯨──宇西的腦子被龐然大物嚇得一片空白,同時腦中的知識又告訴他,現實世界中藍鯨只吃浮游生物、連粒沙灘球都吞不下去,所以他就算被吃了搞不好還會被吐出來……不,該死,這裡是異世界啊!最要命的是他不會游泳,只要這塊浮板翻覆,他就死定了!

  腦袋亂成一團的當下,龐然巨物張開大嘴,被吞食者什麼都還來不及做、便被對方一口吞下。

 

  鯨魚將他吞下後,宇西閉上眼避免周遭的藍水入侵。身處於水中竟沒有令人窒息的難受感(應該不可能是因為他在鯨魚嘴裡的關係,藍鯨的嘴能夠含九十公噸的水耶,跟游泳池沒兩樣),他暫時免除溺斃的危機,緊接著他又注意到,除了被外套包覆的部位,身體在接觸到水時都有種刺痛感。宇西只得盡量讓整個身體都縮在外套中、並用袖子及帽子將臉遮住。

  幾秒後,水流消失,宇西就發現他果然不是在普通鯨魚的體內。

  全身的衣物都是乾的。此處唯一的光源位在少年頭頂,有顆像燈泡的球體散發著微弱藍芒,任何正常生物的口腔或胃袋都不會出現這種東西,更別提他們世界的藍鯨根本吞不下一個人類。

  水珠斷斷續續點地的滴答聲清楚迴繞於耳,宇西喚了幾聲瓦特梅勒,精靈的大嗓門卻遲遲未出現,這地方不會有什麼反制召喚之類的魔法吧?

  「喂!」

  一道男孩嗓音在前頭不遠處出現,宇西嚇了一跳,昏暗的燈光讓他無法看清出聲的是誰,直到對方走近,面貌才顯現出來。

  殞星睜著綠瞳在幾步遠的地方瞪著他,不知是否因為在鯨魚肚內的關係,臉色比平常更難看,質問的語氣也十分不悅:「你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

  「被吞掉。」除了被鯨魚吞食,難道還有其他進入方式嗎?

  殞星嘖了聲後撇過臉,逕自往前進,無處可去的宇西也只得跟在他後面,不到五步男孩又停了下來,回首瞪著少年:「你跟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奧斯。」

  宇西才在思考該怎麼回應、才不會被看來很想揍人洩恨的殞星打飛,對方就自顧自地再次前行,「你跟那傢伙不是一夥的吧?」

  「請問你指的是誰?」

  「那個金毛混帳!白癡笨鳥!」殞星沒好氣地回應,宇西才會意過來是伊寧。大概是從他連問話對象都搞不清楚這點,殞星得出沒威脅性的結論,逕自說道:「要是讓我發現你和那討人厭的傢伙有牽連,別以為有奧斯擋著我就不能揍你。」

  ……總之,他現在是被默許跟著沒錯吧?

  和咖啡館的其他三人比起來,宇西對殞星可說是完全不了解,除了奧斯華德之外他最常接觸的人是希諾,伊寧即便相處起來不大舒服也講過幾次話,唯有殞星,今天才稱得上第一次獨處。

  這段路程中,宇西的手自始至終都放在店徽上,希望能聽見瓦特梅勒給點建議之類的。

  走著走著,一座宛如廢墟般的陰森木屋出現在他們眼前,本應是歐式鄉村風的別墅,此刻卻像極了鬼屋,木板左破個洞右裂個縫,明明鯨魚肚裡不可能有空氣流動,但兩人確確實實感受到颼颼冷風不停灌入屋裡,木牆被吹得吱嘎作響,破舊的木門搖搖欲墜、連結它和門板的竟是數層厚厚的蜘蛛網,金屬把手早已生鏽。

  「喂,你知道怎樣才能出去嗎?」殞星問,宇西搖頭,「線索一定在這棟該死的房子裡。」

  話音方落,男孩便踏上門前的台階,木板一踏上去便發出「嘰──」的拉長音,似乎多踩幾下就會破裂,整片地面顯得十分不穩,角落黴菌滋生,光源照射到的地方更是能清楚看見灰塵飄在半空中。

  殞星的小手握住門把,宇西本以為這種舊門輕輕一推就能開啟,可天不從人願,殞星先是推、後是拉,接著又踹又踢,無奈整扇門半點動靜也沒有,殞星怒瞪著破破爛爛且佈滿青苔的木門,要是眼神具有實質攻擊性,它早已化為一堆碎屑!

  本就沒多少耐心的殞星被一扇門弄得煩躁無比,最後他高舉右手,在宇西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什麼事前,「碰」的一聲!面前的門板頓時劈哩啪啦全數碎裂,一礫礫塵沙群起飛揚、迎面拂來,宇西連忙摀住口鼻依舊免不了一陣咳嗽,不禁在心中抱怨這傢伙想拆門也不會先警告一聲。

  待煙塵散去,宇西看見殞星的右手不再是人類的五指,而是覆著如他髮色一般的銀白絨毛、尺寸也比平時大,肉掌前端還有尖銳的爪子。

  屋子的內部與外觀迥然不同,充滿粉紅色少女氣息的壁紙貼滿整條走廊,地面鋪上軟綿綿的踏墊,空氣中飄著粉色氣泡,教人完全無法想像和方才的鬼屋居然是同一幢建築,而廊道中唯一的物件是牆上各種不同色彩的門。

  殞星理所當然地想如法炮製適才的解決方案,獸爪用力地朝最近的綠門砸了上去,但這回門卻是紋風不動,瞪了那扇門幾秒,他的手才變回人樣,對宇西命令道:「喂,去找鑰匙。」

  「鑰匙?」宇西看向一扇扇門,他明白這句話的合理性,但放眼望去,沒有一扇門是有鎖或鑰匙孔的。

  「叫你找就找,囉嗦什麼!」

  殞星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朝走廊彼端走去、又喊了幾聲命令他去另一邊,宇西也只得乖乖走往相反的方向,一邊在心底怨嘆、一邊低頭觀察不曉得存不存在的鑰匙有沒有掉在地上──話說回來,殞星連鑰匙長什麼樣都沒講,是要他從何找起?

  混帳銀毛崽憑什麼這樣對本大爺的小弟頤指氣使!本大爺要以侵犯私人物品的罪名把他就地正法!

  誰是你的所有物啊?宇西嘆氣,果然進到這裡面之後,瓦特梅勒就能說話了,現在他也懶得反駁一顆西瓜的鬼吼鬼叫,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知道殞星說的鑰匙是什麼嗎?」

  銀毛崽想找的十之八九是萬能鑰匙那一類的東西,大爺我記得是很少見的貴重物品。瓦特梅勒說道,本大爺跟那種只下令又不講明白的白目小鬼是不一樣的,就讓博學多聞的大爺我來解釋給小子你聽啦──那是施了某種魔法的道具,在本大爺印象中,只要是「出入口」就能使用,外型也不一定是鑰匙啦。

  「那你覺得會在哪裡?」

  這個嘛──欸!那隻銀毛崽又想幹嘛!

  瓦特梅勒賣關子的拉長音轉為大吼,宇西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突地往前撲倒,將人撞到地上的殞星又迅速把人拉起、邊吼著「笨蛋,還不快逃」邊帶著他往前衝。意識到後面肯定有什麼在追著他們,宇西往後望就看到一坨……冰淇淋!而且還是不斷溶化的超大草莓冰淇淋!小得不成比例的甜筒還頂在球體上方!遭桃紅色液體洗禮的地面開始腐蝕,冒出可疑的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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