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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要的課還是別缺席得好

 

  「靠,才開學第二天,你這傢伙就翹課了是怎樣!」

  中午吃飯時間,十二班風紀股長兼校內風紀組大隊長,在看見此時才到校的友人時,立刻放下手裡的泡麵、拿竹筷使勁戳向身後同學的額頭,大聲質問。

  幾分鐘前才好不容易到校的宇西一手摀著額──就算兇器只是筷子,許若優的力道都大到讓他覺得跟被球砸到沒兩樣──一手將剛剛去辦公室拿的請假卡放到桌上,「出了一點意外……」

  「什麼意外?」許若優睨了紙片一眼,身為從小相處到大的朋友,她深知以宇西的體虛程度,若真感冒了肯定是請一整天假、連床都下不了,請半天假哪可能是生病?這種理由拿來騙老師可以,想唬弄她可沒門兒。「照你這傢伙的衰運,你是被狗追到不能搭校車,還是搭公車遇到事故?下車鈴壞掉害你坐錯站?總不可能是被半路搶劫或者遇到什麼瓦斯氣爆吧。」

  ……最後一個超接近正確答案沒錯。宇西在心中大聲嘆氣,但他哪可能這樣回答?

  畢竟,害他翹了上午四堂課的原因,可是那群寄住在他家的異世界居民。

  沒錯,異世界,這幾個字絕對不是什麼誇飾或譬喻──在今年的暑假初,七月一號生日那天,少年被狗追進位在異世界、照理說他根本進不去的「域影咖啡館」後,店長奧斯華德邀他為店員,從此展開了脫離常理的日子。

  頭上長著貓耳的店長、真實年齡成謎的眾男孩店員、本體是貓咪的店面、住在背心裡的西瓜精靈……這個暑假大概會是印象最令宇西深刻的假期吧!誰料得到魔法是真實存在、原本生活的地底甚至有一堆異空間的?

  而現在,那群人因為種種因素而暫居在宇西家中,今天早上還害他家發生了一場小型爆炸──

 

   ×

 

  天空由暗轉亮,太陽尚未完全升起,正是燃燒肝臟的夜貓子準備就寢、早睡早起的家庭主婦或老人即將起床忙碌的時間,在夜夜喧囂的現代,清晨時分反倒比深夜更加寧靜……

  碰!

  本還在熟睡中的少年立刻因這一聲巨響而驚醒,看了眼床邊的時鐘後,不禁在心底怨道,今天又不是什麼跨年夜、大年初一之類的特殊節日,哪個人這麼無聊挑這種時候放鞭炮?假設是要慶祝不知何方的神明生日,那也到廟附近去放好嗎!一大清早的在住宅區幹這種事有夠沒公德心,連煙味都竄進屋子裡來啦。

  幾秒後,還昏昏欲睡的宇西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若真是在外頭放鞭炮或煙火,屋裡怎麼會有濃煙?

  在他忐忑不安地下床、將房門打開後,煙霧更是迎面撲來,嗆得他咳嗽連連,與此同時,樓下傳來男孩大聲的解釋:

  「宇西哥哥,這裡沒有失火喔!你可以先回去睡覺沒關係。」

  這種情況下,誰能放心睡回籠覺!聽了希諾的話,宇西不禁在心中翻白眼,誰知道會不會一覺不醒!還有這群人到底對他家做了什麼?

  進浴室隨便弄了條濕毛巾後,宇西立刻掩住口鼻走下樓,而他才剛往下走了幾階,就發現自己沒法再前進了──從第四階以下的樓梯,全數消失,此刻他只能攀著欄杆邊緣,頭疼地看向底下的慘況。

  「唔啊、就要宇西哥哥你先去睡覺了嘛。」

  手上拿著鍋鏟、將熊布偶頂在頭上的希諾嘟起嘴,昂首和宇西的視線對上,而男孩所站立的地板一片漆黑,就像被什麼東西弄焦了似地,濃煙的來源則是放在流理台上的鍋子──那是他母親最愛用的那支,宇西絕望地在心中忖道,即便他現在沒事,等父母回來了肯定也不得好死!

  鐵鍋表面鑲著他看不懂的魔法陣,鍋內則裝著他完全不想搞懂是何物的焦黑物體。

  光看這畫面,用膝蓋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前幾天在沒名字先生家找到了這個。」希諾指向餐桌,宇西這才發現奇蹟似地全然無損的餐桌上,擺著本橘色筆記簿,「今天比較早醒,就把它翻來看,發現裡面有很──多有趣的料理,就想說做來吃吃看了。」

  你確定你拿到的是食譜,不是什麼炸藥製成方法?「找到」的意思就是你隨手摸走的,不是原主拿給你的吧?那種筆記真的沒問題嗎!即使臉部仍舊面無表情,宇西的心中已經發出一連串質問兼慘叫了,衛命暝寫的食譜、加上希諾此時一看就不行的手藝,還有什麼能湊出比這更不可靠的料理?與其吃那坨不明物,他還寧可和奧斯華德一起啃鮪魚罐頭維生!

  「哎呀,小西你放心啦,你家會恢復原狀的。」

  另一道童音自下方傳來,宇西這才注意到,伊寧和殞星也站在二樓,剛剛因為煙太濃了才沒看見。

  伊寧托著一盤不曉得生前屬於哪種生物的詭異綠肉,笑咪咪地說道:「因為姓衛的寫的做法很奇怪,我跟小諾想用其他魔法改良一下,不小心就發生意外了,但也只是會讓這棟建築的某些部份『暫時』消失而已,明天就會變回來。我們也絕對不是故意把小西你家轟掉的哦,要是我真想炸的話,現在這裡肯定已經夷為平地囉,你大概也死了。造成困擾真是抱歉呢。」

  你的道歉半點誠意也沒有,好歹裝一下好嗎?宇西兀自嘆氣,幸好眼前的慘劇只是暫時性的,若得一直維持這種模樣,等他爸媽回家就死定了。

  話說回來,兩個月過去,離家遊玩的父母除了會打電話慰問之外,似乎還沒有任何返家的打算,做兒子的某人心情複雜地不曉得自己是該哀嘆爸媽把自己丟在家裡不管都不擔心、亦或慶幸他們無需面對這一團混亂。

  「不過呢──雖然建築物的部份能恢復,可是廚具全報銷了,賠償的費用我們會負責,但是得拜託小西你去幫我們看原本是哪些牌子的。」

  「……你們炸掉了什麼?」百般無奈之下,宇西總算出聲,他的記憶力好歸好,可是那也得要東西是他看過的才行,對一名從不下廚的高二生而言,縱使是家中的廚房,他也不可能每樣廚具皆一清二楚。

  在一旁的殞星沒好氣地邊瞪著伊寧邊報出項目後,宇西不禁在心中又哀嘆了幾聲,這群傢伙弄壞的物品還真不少!

  他們談話的同時,宇西也注意到樓梯的斷面有細微的變化,的確是有在「生長」的樣子沒錯。

  「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吧,宇西哥哥!」讓熊布偶趴在頭頂的希諾高舉雙手,看來就像要去郊遊的小學生。

  「不能等我放學再說嗎?」煙霧漸漸散去,宇西拿下遮在面前的濕毛巾,又想到現在他究竟要怎麼下樓?

  回答的是伊寧:「可以哦,可是因為你家被魔法破壞過,如果不快點全部『回復原狀』,把這裡的樣貌變得跟破壞前一模一樣的話,房子變回來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也不曉得呢,但應該挺有趣的。順便告訴你,建築物大概只要半天的時間就能復原。」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們得趕在樓梯和地板長回來之前,將全部的物品全買齊?宇西扶額,魔法什麼的他是不懂啦,宇西只曉得,伊寧所謂的「有趣」肯定和一般人的定義南轅北轍,他稍微思考了列出物品特徵的清單再要男孩們自行解決的可能性,希諾還好說,誰知道伊寧會不會陷害他啊?如此一來他唯有翹課一途不是嗎!

  「啊、對了,」伊寧又笑著補充,「等等還得叫奧斯起床、陪我們一起去,否則可是沒辦法付錢的呢。」

 

  不管在咖啡館亦或林家中,叫醒奧斯華德都是一件令人痛苦的工作──好在殞星還算比另外兩個人有良心,沒讓他去喊,宇西暗忖著,只是在奧斯華德清醒後,他也得知起床氣超強的貓耳店長在爆炸發生的當下因為「外面很吵」所以隨手砸爛了他父母臥房內的電話,毀損物清單又多添一筆。

  林家位址偏僻,大賣場離這兒有一大段距離,光是搭車轉車就得耗掉大半時間,此時他們正在公車上,宇西深怕坐在他旁邊昏昏欲睡的奧斯華德等等真睡死了、自己也不曉得要怎麼辦,這人在大眾交通工具上發起床氣的話搞不好會直接出車禍呀。

  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貓耳店長望了過來,小店員才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前者就開口了:「炸掉你家廚房,對不起。」

  該道歉的根本不是你啦!宇西在心底回應,同時也替奧斯華德要替那群男孩收爛攤子感到些許同情,「店長你跟伊寧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不會也是撿的吧?小孩子在異世界是隨便都能撿到的流浪動物嗎?

  「鳳凰族在重生之後會為薩拉克的王室工作,寧是我的侍從,星是跟他來的。」奧斯華德頓了頓,補充,「寧跟星都死過一次,星不是鳳凰族的。」

  ……所以伊寧跟殞星某種意義上算是殭屍嗎?宇西腦中瞬間閃過這個想法,當然這種吐嘈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所以,因為他們是店長你的手下才變成店員?」

  奧斯華德搖頭,「寧是有共同目標才自己跟來的。」

 

  一段時間後,一行人總算抵達賣場附近的公車站。

  希諾一跨出車門、看見街邊放滿泰迪熊的娃娃機,便拉著除了奧斯華德外唯一有帶零錢的宇西衝過去,不想和伊寧走在一塊兒的殞星則跟進,伊寧與最後下車的奧斯華德待在一起。

  「奧斯,小西借我用一下。」

  「不要。」

  「我又不會對他怎樣,會好手好腳的還給你啦,內臟也一個都不會少。」男孩笑容不減地提議,貓耳青年則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再次拒絕,男孩假聲嘆息,「唉,要不是連我跟殞星都變成這種長不大的樣子,才不會這麼麻煩。」

  「你讓域影跑掉的。」

  奧斯華德的語氣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句,沒有責怪也沒有放入任何感情、僅僅是陳述事實,而且這句話正挑明了他不認為是殞星或衛命暝的問題,讓域影咖啡館暫時休業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金髮男孩。

  即使殞星沒和衛命暝發生爭執,這人也會用其他手段造成現狀。

  至於把人類店員的家炸了個洞這點,即便是希諾製造的意外,伊寧肯定也有從中作梗。

  對於這點,伊寧倒也沒有否認,僅是兩手一攤、笑意更濃,「哎呀?被你發現我是故意的了?不過,能住在小西家裡也不錯吧?」

  隨後,伊寧加快腳步欲追上前方的人們,嘴裡一面以奧斯華德聽得見的音量呢喃:「完全沒有過去記憶的重生,實在是讓人困擾呢──要是有能讓他想起來的機會,我可是一點都不會放過的哦。」

 

  他們要買的物品散落在不同樓層的各個專櫃,好不容易提著大包小包的物品走出賣場之後,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宇西和咖啡館的人們分道揚鑣,搭公車前往就讀的高中。

  等他到了學校,早上四堂課的時間老早就過了。

 

   ×

 

  上午發生的事,許若優自然無從知曉,她一邊吮著麵條,一邊對正在請假單上瞎掰的宇西道:「對了,因為你這傢伙早上翹課的關係,老師要你放學後去找他報到。」

  「班導嗎?」

  「攝影老師啦,」許若優將食用完畢的泡麵碗拋進遠處的垃圾桶,「跟上禮拜一樣去暗房。」

  聽見「暗房」這兩個字,宇西不禁呆了下,怎麼想都只有某植物狂才會想約在那種地方,可是辛勒特又不是他們班的攝影老師!以往他沒有看課表上教師名稱的習慣,但前幾天遇上辛勒特後,他立刻翻了他們班的教師名單,確認沒有那傢伙的名字……莫非和學生在烏漆摸黑的地方獨處,是教攝影之人的通病?

  似是明瞭他心中所想,許若優補充:「原本要教我們班的攝影老師出意外,這兩個學期就換代課老師啦──說到這個,我差點忘記問,你上禮拜被找去幹嘛?」

  宇西無奈地吐出四個字:「家庭訪問。」反正那也是植物狂為了去他家騷擾一顆西瓜給的說法,這可不算撒謊。

  「哈啊?」許若優顯然覺得這答案很有問題,但想想那位攝影老師似乎是個怪人(光是夏天穿長外套這點就令人不敢苟同),做出開學第一天就跑到感興趣的學生家裡這種事也沒什麼違和感,便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話說那種頭髮居然不會被校方抓……學校對老師跟學生的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身為老師不是應該以身作則嗎!」

  「你指顏色還是長度?」仍在埋頭寫請假卡的宇西隨口問道。

  「顏色?什麼顏色?」美少年的臉上出現濃濃的疑惑,試探性地敲了友人的頭幾下,「你不會真的生病了吧?還是頭殼壞去?」

  聞言,宇西同樣不懂兩人之間究竟出現了什麼代溝,摀著頭反問:「老師的頭髮不是綠色嗎?」

  「怎麼看都是黑色!我記得你這傢伙沒色盲呀?」

  他當然沒有色盲,在入學的第一天,班導就說過色盲是不能唸廣設科的,宇西兀自忖度,可是許若優不可能、也沒有必要騙他,那為何辛勒特的髮色在他們眼裡卻是不同的兩種顏色?

  午休的鐘聲響起,談話也只得被迫中斷。

 

   ×

 

  放學後,學生抱著即赴刑場的心情到暗房找居心叵測的攝影老師,反正早上就已經夠衰了,總不會再更慘吧?

  宇西一進推開攝影教室的門,就見辛勒特好整以暇地坐在辦公桌邊,「親愛的同學,你很慢耶。」

  「抱歉。」宇西實在懶得爭論此地和他原班級教室幾乎在學校的兩端,他想快也快不了多少、而且他們沒約時間他也沒刻意晚來,根本算不上遲到這點──而後,才提出了之前就有的疑問:「為什麼不是約在辦公室?」

  若在辦公室,至少還有其他「人類」,再者,身為一名老師,不好好待在科內辦公室而是一天倒晚窩在暗房,這也太詭異、太不盡責了吧?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辛勒特給出簡單的解釋,宇西更覺得怪異,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傢伙是可以旁若無人、搞自閉研究植物研究到死,可教書這種職業百分之百是會接觸到人群,既然厭惡為何要任教?

  沒解釋對方的疑惑,青年離開座位,向少年走來,露出讓後者大難臨頭的微笑,「好啦,閒聊時間結束,同學你要不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解釋一下你有什麼事才敢翹我的課?」

  早料到會被問到這件事,宇西簡略地將早上發生的事如實告知。

  「嘛、雖然同學你說的是事實,不過老師我還是不想放過你。」辛勒特嘴角仍舊保持上揚的弧度,宇西開始在心中默禱、希望等等不會太慘,「你覺得要怎麼處罰才好?」

  即使認為辛勒特不會真照他說的做,宇西仍是乖乖回應:「多開作業。」單就老師對學生的身份,這是最簡單也最合理的懲處,多做幾份作業也死不了人。

  「沒問題,那同學你就先跟我回家吧。」

  沒給對方反應時間,上週見到的植物便自地上冒出,兩人一眨眼就離開這所高中。

  明明他說的是開作業,為什麼這人會得出這種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結論──

 

  眼前所見除了綠色還是綠色,不管怎麼看都只有單一色調。兩人被各種各樣的樹木及顏色鮮艷的詭異花朵包圍,周邊草木茂盛的不得了,現實中應該沒有一座森林會長成這副德行吧?起碼正常的森林中植物不會移動!宇西肯定他剛才看到一叢花跑得不見花影。

  樹林的中央有塊空地,擺著兩張椅子,如果那算是椅子的話──外貌似是斷裂的巨大植物的莖部,中間被往下挖,形成人可以坐的平台,斷面則成了椅背。

  「請坐,」教師領著學生到植物前方,用懷念的語調開口:「這張是小花花二十五號的遺體。」

  這樣一講誰敢坐!宇西下意識地想離那張椅子遠點,但辛勒特可容不得他這麼做,強將學生按到其中一張上後,自己則坐到另一張。

  「請問做作業和來老師你家有什麼關係?」宇西問,暗自希望他家破掉的洞補完了、咖啡館的眾人會想到他晚歸,貓耳店長或許會來找他。

  「嗯?當然是要教你魔法、才能有作業讓你做嘛。」辛勒特笑道:「不然你要我開學校的普通作業給你?那有什麼好玩的,對我又沒好處。」

  「……不是應該補今天沒上到的課或相關作業嗎?」宇西不死心地追問,他開始後悔自己給出那種提議了,將正常情況套在異世界的怪人身上簡直是大失策。

  辛勒特一臉地理所當然:「同學你沒來我才懶得上正課,只有講理論跟上個老師交代的課綱,有什麼好補的?」

  因為一個學生而導致整個班都失去受教的權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宇西汗顏地心想,他垂死掙扎地再次推託:「就算想學,我也沒能力吧?」

  「從同學你能把小瓦勒叫出來為依據判斷,你『沒能力』這點不成立。」隨後,攝影教師一臉興奮地拉住學生的手,「好啦,閒聊時間結束。有道具或媒介要教你比較方便,快點叫可愛的小瓦勒出來!」

  「……我沒帶那件背心。」這是實話,誰上課會穿服務生背心或放在書包裡啊?廣設科上學帶的工具可是被教官喻為像是去逃難的大包小包,再塞一件衣服佔空間根本是奢侈,宇西默想,再說這人上次不是說要給它心理準備嗎?

  「沒關係。」辛勒特抬起手指朝椅背敲了幾下,「反正我有你家電話,叫薩拉克那傢伙送來就好。」

  還沒等宇西驚呼這人是怎麼拿到號碼的,頃刻,電話機的嘟嘟聲便在周邊響起,沒等幾秒即被人接聽。

  「誰?」話筒似是被奧斯華德接起,整個空間都能將另一端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搶劫,你家店員在我手裡,把西瓜交出來!」

  等等,不對吧!老師你的台詞不應該是這樣吧!

  「……辛勒特,你、在、搞、什、麼、鬼。」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完全能想像發話者欲掀桌或摔電話的模樣,宇西強烈希望那種事別發生,他家三台電話目前已經爆了兩台,這可是僅剩的最後一台呀。

  「我說真的哦。」辛勒特朝宇西說道:「同學,說句話。」

  「呃,店長…」……現在肉票要講什麼?救命?宇西很快轉而猶豫另一個更實際的問題,該不該提醒奧斯華德,千萬別把氣出在他家的傢俱上頭?

  尚未想好台詞,辛特勒又語調悠閒地插話:「聽見沒?我們剛剛才說好要為了植物小親親們的未來,下半輩子一起共度餘生呢。」

  「才沒有!」方才還踟躕不定的宇西馬上反應過來、大聲解釋,明明就沒有這回事!他家的桌椅產生大危機了呀!

  「同學,你不用這麼害羞。」滿腦子只剩綠色植物的青年完全不把對方的抗議放在眼裡,「薩拉克,你還有在聽嗎?快把我們的親親小瓦勒送來──」

  話筒另一端沉寂幾秒,最後換成一名小男孩的聲音:「宇西哥哥,你家的電話快被奧斯砸爛了……你跟綠色的先生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老師歡樂得莫名其妙。

  「不開心。」學生非常堅定地鄭重否認,拜託別讓他返家時看見一片狼藉的慘況。

  「開心和不開心加起來抵銷,當作普通好了。」希諾把兩人的反應當成簡單的數學題,「那進展得怎麼樣了?」

  什麼進展?還能有什麼進展啊!?他家屋瓦全毀的進展嗎!

  「喔,要以身相許了。」辛勒特繼續瞎掰,仍不忘提到重點:「家庭是要有小孩才美滿的,我要可愛的小瓦勒。」

  「沒有這種事!」要是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通訊結束,宇西一定立刻掛斷這通電話,現在只怕聽見這些話的奧斯華德,會讓他回家之後發現自己已經無家可歸!

  希諾應是把聽筒拉遠了些,但童音依舊清楚地傳來:「奧斯,綠色先生說宇西哥哥要結婚了──」

  「你想把植物園放火燒滅就說!」

  應該是與話筒有點距離的地方傳來奧斯華德的怒吼,隱約聽見希諾在一旁喊著「奧斯你不要衝動啦,這樣宇西哥哥會被撕票的,連續劇都這樣演!而且良民家屬跟惡徒綁匪的遊戲好好玩」,可見棕髮男孩根本不把綁票事件當一回事。

  「拜託店長你先冷靜一下……」宇西在心中祈禱往返時他家還沒被剷平,他才十六歲怎麼可能結婚──而且他絕對都不要娶或嫁一個腦子剖開除了綠色纖維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男人!

  辛勒特握住宇西的手,語調十分愉悅,「同學,不用跟老師客氣,從八月我家小草草七百八十九號看中你、和我說了你家小瓦勒的事情開始,我們的姻緣就已經結下了。」

  「老師你應該要和花草樹木結婚才對吧?」即使跟捕蠅草有關,被相中的生物也是瓦特梅勒不是他!宇西出聲抗議,哪來什麼姻緣啦!

  「又沒人規定一定要一夫一妻制。」明顯很有問題的回應。

  話筒另一端許久都沒有回話,反而一直發出東西碰撞的劇烈聲響,最後由一聲熟悉的少年嗓音作結:「哇喔!新服務生,我才剛來你家就差點被奧斯華德誤殺,等等一定要拿精神賠償……新服務生你自己小心點啊,掰掰。」

  語畢,通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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