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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於那之下第九章

宛如水庫洩洪般的雨水傾盆而下,林間濺起濛濛水氣,斗大的水珠如子彈般既快且準地擊上片片樹葉,墨黑的森林積聚坑坑水窪,泥濘不堪。

深藏於林中的高塔同樣遭到暴雨沖刷,少年從窗內往外望,只能見到層層疊疊的雨幕,巫師塔彷彿被置於瀑布之中,嘩啦啦的雨聲不絕於耳。

羅蔓沃居國的雨季在冬天,這陣連續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簡直像是冬之神大搖大擺地宣佈自己的到來,攀附於城牆下方的螢苔全被雨水打滅,象徵著秋神已然遠離。

霍金離開窗邊,在房裡繞圈的波可汪了一聲晃到門前,獵犬扭頭見王子於床鋪坐下、便跟著走到床腳趴好。從前的霍金對天氣沒有特別的偏好,但現在,他卻覺得雨天讓人鬱悶得要命──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們已經整整三天沒出門了!

住在王宮的時候,縱使是雨天,也有夠大的場地能遛狗,而現在波可待在高塔裡,樓梯爬上爬下會傷關節,要散步只能去戶外,假如是毛毛雨他還能把狗帶出門,但這種程度的傾盆大雨,他哪可能出門溜狗。

想到波可已經在室內關了三天,霍金就悶悶不樂,之前每天都只能在重複的地方遛狗就夠糟了,現在連走到戶外都沒辦法……哪有主人會一直把狗關在家裡啊!

想想去赤龍山的那一天,霍金還曾以為這座塔的城牆內不會受到外界的天氣影響,永遠都會是晴天。

少年往後倒向棉被,一記起這件事,他又開始煩惱要不要去問涅澤爾,巫師肯定有辦法讓天空放晴或是變出遛狗的場所吧,可是如此一來,他到底要給人添麻煩到什麼地步……但是,比起欠人情什麼的,還是波可的運動量更重要吧!波可都已經因為太久沒出門白天動不動就會叫了啊!

霍金彎腰坐起身,早知道糾結了兩天雨還是不會停,他幹嘛不一開始直接問人就好。

霍金招了波可走出臥室,獵犬踏著小碎步歡快地跟在他腳邊,他盤算著此時巫師八成待在書房裡,然而他才下到十一樓,原先加快的腳步就因突如其來的景象愣得停在原地。

本該空無一物的樓層突然成了金光閃爍的樹林,極目所及之處種滿金色的花草樹木,定睛一瞧便會發現,眼前的一切並非真物,而是精緻得能以假亂真的金製藝術品──幾簇金草稀疏地散落在地磚的石縫之間;牆壁與天花板看似被無邊無際的黃金樹林取代,實際上卻是用雕刻的景深來製造林木不停往無窮遠處延伸的錯覺;比紙還薄的花瓣幾乎呈現半透明,不知何處吹來的風令花兒隨之搖曳。

霍金驚詫地動也不動,波可則是嗅起了前所未聞的人造景觀。

鼻子貼近地面的獵犬慢慢往前進,王子連忙回過神來跟了過去,他誠惶誠恐地走在沒有被黃金佔據的石磚之間,不一會兒便看見了熟悉的樓梯口,以及站在樓梯邊的褐髮巫師。

「你還猶豫真久啊,萵苣,就這樣你還敢說你最重視波可?」

巫師一見到王子便吐出像是對後者所思所想瞭若指掌的話,霍金都還沒回嘴,涅澤爾便指著牆邊一塊沒了石磚的凹陷,說道:「這層樓本身就是大型魔法道具,這裡是造景的控制台。」

少年與狗來到青年面前,發現那塊凹陷處裡頭也閃動著耀眼金芒,黑色的底部整齊插列著好幾枚像是按鈕的飾品,每一枚金飾都是自然景觀的造型:葉片、樹木、雜草、不同種類的花朵、各種形狀的岩石、被凝結的流水……涅澤爾示範似的按下幾個金飾,建構場景的磚頭隨著他的動作不停翻轉,從森林成了崎嶇的岩窟;從岩窟成了流水潺潺的溪谷;從溪谷成了狂風呼嘯的草原;從草原成了冬季凋朽的枯木林;從枯木成了浪花滾滾的海岸;又從海岸變回了森林。

變幻莫測的景色令霍金目不轉睛,待涅澤爾停止動作,他才回過神來。

「雖然我覺得萵苣你不至於蠢到那種地步,不過還是先說一聲:不要在波可站在裡面的時候換造景,否則到時候哭的可是你喔。」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給我?」

「你還真是出乎我意料的自戀耶,萵苣,我擺了一件魔法道具在你面前,你就認為是我特地做來送你的?」涅澤爾輕笑一聲,表情倒是沒有他的語氣那麼嘲諷,「我不是說了這層樓『本身』就是魔法道具嗎?本身兩個字的意思你聽不懂?更何況我就算要做也是做給波可的,你就不用自作多情了,自己選個適合的場景給波可玩吧。」

「那你為什麼知道……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難道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感覺得出波可想出去?」涅澤爾輕聲截斷霍金的話,直接給出解答,「還是說,你是問為什麼你下樓的時候我會在這裡?我說吶,萵苣你難道不只自戀,還以為自己這種小鬼似的性格高深莫測到別人相處了一個月也摸不清嗎?都活到十七歲了要有自知之明啊。」

「如果你是想幫忙,就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

明明涅澤爾所言的內容欠扁得要命,霍金卻意外地沒有升起太多反感的情緒,或許是因為眼前的一切實在太讓人震驚了,也或許是波可的確需要雨天的遊樂場、而涅澤爾的所做所為恰巧貼合了這個需求。

「不然你希望我說什麼?」

「嘖,反正你對我父王總不可能也是這副德性吧。」

霍金話語方落,便與涅澤爾對上視線,他本以為後者會繼續維持諷刺的語調、吐出讓人想拿東西往發話者臉上砸的話,孰料涅澤爾僅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瞧,在氣氛微妙的沉默之下,霍金壓住別開眼的念頭不甘示弱地回瞪。幾秒之後,巫師揪住王子的衣領將他往前拉,聽不出喜怒的話語飄入霍金耳中:

「要我像對待你爸一樣對你,你還差得遠呢。」

涅澤爾鬆手離去,霍金呆了一秒才回過神來,想到他們剛才的距離有多近,霍金驀地湧起近似難堪的情緒,他瞪著早已不見人影的樓梯口,低聲啐道:

「長得矮要我彎腰不會直說喔?」

 

   ×

 

涅澤爾走後,霍金立刻就帶波可摸索起了地形,很快地方才尷尬的場面便被他拋在腦後,這一樓看起來實在太適合讓波可玩探索遊戲了!

在陪著波可逛完一圈金製森林後,霍金就決定待會兒去問器靈能不能拿幾塊起司或肉片來藏,然而當他一研究起場景變化(免得之後發生無法掌控的情況害得波可受傷),立刻又被其吸引得忘了時間。

搞懂怎麼做出涅澤爾先前展示的幾個場景之後,霍金很快地就發現,這層樓能做的變化絕對不只那幾種,涅澤爾向他示範的估計是原定的幾個模組,也就是說,這層樓最初設計的時候就預定要做出那幾種場景,但是實際使用時,他卻不是非照著原本的設計圖走不可,能透過不同的排列組合拼出千變萬化的造景。

此刻,眼前的景物就在他的測試下變得四不像:凹凸不平的岩壁東一塊西一塊的四散在周遭,樓中央的河水流到一半便被花叢阻斷盡頭,雜草與海在角落交錯。霍金幾分鐘前伸手摸過,這裡的水是真正的水沒錯,只差在海水沒有鹹味而已。

身為王子,霍金自是見過不少他人進貢的珍奇異寶,但從來沒有一項能像眼前的東西一樣令人大開眼界……這讓他幾乎忘卻原本的目的、有股想把所有排列組合都測試一遍的衝動。

魔法就是這麼厲害的東西嗎?

霍金停止更換場景元件,盯著緩緩流動的小溪,波可則在這時走入被他搞得亂七八糟的十一樓,垂首舔了幾口水。

少年與狗一直在十一樓待到白龍出現,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午餐時間──波可一天本來就只吃兩餐,霍金則是「玩」魔法道具玩到忘我,完全沒有感覺到飢餓。

「要是萵苣先生想把午餐拿來這裡吃也可以喔。」

白龍在霍金下樓時如此說道,害他瞬間驚覺、自己上午的行為完全像是個有了新玩具就樂得什麼都忘個精光的小鬼頭……縱使還沒成年,他好歹也已經十七歲了,身份又是堂堂王子,只不過是用了魔法道具居然就變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著實丟人。

──可是,雖然這麼想,他卻不打算放棄測試出更多的變化,霍金自我催眠這是為了波可的安全著想,身為主人本來就得找出最適合寵物行走的地形!繼續研究十一樓並無不妥!在暗自感到羞恥又兀自替自己開脫後,霍金的心情又平復回來了。

飛在一旁的小白對霍金的心境變化渾然不知,牠語氣輕鬆的續道:「第一次看到萵苣先生你玩得這麼開心呢,你很喜歡十一樓的擺設嗎?」

……只是覺得很厲害。」霍金不太甘願地承認。

「嗯,我也覺得涅澤爾大人很厲害喔!」

「這層樓原本是做什麼用的?」霍金問,即使巫師塔絕非普通民宅,但一棟建築物裡竟然會出現造景,無論如何還是太奇怪了。

「這我也不曉得呢。」最先抵達一樓的白龍於樓梯口落地,牠收起翅膀,轉過身來面對霍金,「是在我遇見上上個涅澤爾大人之前就有的。」

小白又說出了奇怪的名詞,但霍金明白這條龍是不會在這點上透漏更多情報的,兩人前往餐廳的路上,霍金隨口問道:

「你當初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啊?小白。」

「我小時候跟龍群飛散,遇到上上個涅澤爾大人,然後我就被收留了喔。」

白龍搧動翅膀,飛過餐廳入口,獵犬也先少年一步踏入餐廳中。

「你一直說什麼上一個上上個,反正就是跟現在的不一樣吧?這樣當初收留你的和現在這傢伙不就是不同人嗎?」

霍金一面說一面拉開椅子坐下,他伸手去拿餐盤,坐在桌上的白龍則用力甩了甩尾巴,湯水因為桌面震動而蕩起細小的漣漪。

「才不是這樣呢,」白龍的語氣挾帶著霍金無從分辨的情緒,「涅澤爾大人就是涅澤爾大人啊,就算變得不一樣了也是涅澤爾大人。」

 

吃完午餐後,霍金本想回十一樓繼續玩……不、是繼續研究,但又考慮到他或許拿張紙把各種組合的結果全記下來比較好,小白說要借紙筆得問巫師,於是他改道至書房,卻不見巫師的蹤影。最後他隨便抓了個器靈問人在哪,繞了一大圈又回到餐廳。

霍金推開通往廚房的門,站在裡頭的青年原本背對著他,但他才剛開了條門縫那人便轉過身來,廚具餐具們也在同一時刻紛紛轉向、似乎是想轉頭「望」向來者。

「不會吧,萵苣你午餐都吃那麼多了居然還沒飽?我還以為你已經過了發育期呢。」

涅澤爾的態度跟在十一樓與他道別時完全不同,恢復了如往常般的惹人厭,這讓霍金鬆了口氣──然而,直到他產生這種想法的當下,霍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鬆一口氣」的感受。

霍金沒再多想,白了故作驚訝的一眼。

「我又不是要來討吃的。」王子嗤聲,隨後開門見山地直入主題:「你有沒有紙筆可以借我?」反正連樓層改造這麼誇張的事都做了,他已經懶得糾結借筆這種小事了。

涅澤爾揚眉,「你要做什麼?」

……總覺得要是直接承認他想記錄十一樓的造景變化,真是有股說不出來的彆扭,親口表明自己喜歡巫師的東西對霍金來說就是有疙瘩,最後他只用不耐煩的口吻回答:「拿紙筆除了寫字還能做什麼?」

「想不到堂堂王子連幅畫都沒見過?還是你的藝術鑑賞老師沒教過你,筆除了寫字也能拿來畫畫?」

涅澤爾邊說邊走出廚房,波可立馬跟進,鍋碗瓢盆也一路緊隨其後,弄得霍金反倒成了最後離開的人,兩人之間隔了一拖拉庫的雜物,現在他無論想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涅澤爾踏上鋪了紅毯的樓梯,階梯隨著樓層數遞增而愈加狹窄,金屬製的大鍋在樓梯間移動時與牆面擦出乒乒乓乓的噪音,器靈們留在四樓,巫師、王子與獵犬繼續向上走去。

涅澤爾走進十樓時,倉庫大門自動敞開,霍金望著巫師步入他只在夜晚造訪過一次的庫房,在光線充足的白晝,裡頭的陳設看來更是雜亂無章。

褐髮青年翻出一支鋼筆丟給少年,他接住後差點沒漏接隨後拋來的墨水瓶。「我想萵苣你應該沒有常識不足到需要我教你怎麼吸墨吧?」

我才不信你這個平常根本沒寫字的巫師會懂得墨要怎麼吸──霍金硬生生地嚥下這句話,他反覆提醒自己這不是對待救狗恩人應有的態度,臭著臉將咒罵改成了問句:「這支筆是你的嗎?」

「不是。」

波可在倉庫裡晃了一圈又跟著涅澤爾走出來,庫門慢慢關上,已經走下一級階梯的涅澤爾站在通往九樓的樓梯口,他由下往上看著霍金:「紙我沒有,你隨便挑本書拿去寫吧。」

 

   ×

 

霍金幾乎在十一樓耗了整整三天的時間,而波可除了尋找點心的尋寶遊戲之外,也走了好幾趟模擬成障礙賽場的路徑。這三天來,雨依然下個沒完,即使是冬天的羅蔓沃居國,像這樣連下六天的大雨也是很少見的。

就在霍金低頭寫筆記的當下,白龍的嗓音自他身後冒了出來:

「萵苣先生,」

王子暫停書寫的動作,小龍拍拍翅膀飛到他腳邊的獵犬身側,昂起頭說道:

「我等等要去赤龍山,你要記得自己吃晚餐喔。」

「好啦。」為什麼他都這麼大個人了還得像被保母提醒的小孩一樣啊!霍金在心底碎唸,但不一會兒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那傢伙不是要你別出門嗎,小白?還是森林裡的那些人已經走了?」

「他們還在呀,」波可對小白做出邀玩的動作,白龍一面答話一面回應波可,很快地一狗一龍就撲到對方身上扭打起來,「但是現在是雨天,我如果從塔裡直直往上飛,飛到雲上面他們就看不見我了,而且雲上面永遠都是晴天喔。」

霍金對被狗壓住的龍點點頭表示理解,牠們又玩了十分鐘左右,小龍才從狗爪下爬了出來。

「那我走了喔,萵苣先生。」白龍飛向通往十二樓的階梯,「涅澤爾大人說河水漲得太厲害了,所以他等等會讓雨停,我要趁那之前出去才可以。」

「嗯,再見。」

如今的霍金還真不曉得自己是否該因雨停感到高興,雨停後他就能帶波可出門了,可是這樣一來,他拿什麼理由繼續窩在十一樓啊?

結束遊戲的波可趴在主人身旁伸出舌頭,王子蹲下身來調整獵犬歪掉的項圈,然後壓下開關切換場景。

地磚陸續翻轉,不久後,森林與岩地交雜的地形現於眼簾,林中央有個大坑,以霍金所在的位置甚至還望不進坑底。

霍金先是記下這次按鍵的順序與地形描述,隨後要波可待在原處,才先行前往探勘新地形。這些天來,他已經重複上述動作無數次了。

他繞了整層樓一圈,細看每一棵假樹的模樣,最後慢慢地接近中央的坑洞,他站在洞邊往內望,井般的黑洞深不見底。忽然,他似乎瞥見了洞底有光源閃爍,霍金蹲下來想看個仔細,他腳下的石磚卻突地往下陷!

伴隨著一陣不詳的喀噠聲,石磚依次崩解,站在上頭的霍金立刻往洞裡摔!他根本來不及抓住任何東西穩定身形,只聞數聲狗吠,整個人就掉進了坑中──搞什麼!

少年跌到一坨柔軟的不明物上,洞口在他落入後就關閉了,此刻他連應有的狗叫聲都聽不見,霍金能輕而易舉地想像出波可此時會有多慌亂,他左右摸索著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往上爬的路,卻什麼也沒找著,反倒是下方隨著他移動的腳步出現點點光暈。

霍金跪到地上把軟爛的東西撥開,才發現適才接住他的是層厚厚的爛葉堆,底下則是成片螢苔。

這種天氣怎麼還有螢苔,霍金現在根本無心多管,他把腐朽的葉子踢到一邊讓螢苔盡數露出,洞底的可見底頓時提高許多,同時也讓他注意到了這坑中竟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

四周全是爛葉和泥巴的味道,還有股噁心的霉味,霍金手腳並用地往上爬,不幸的是牆壁過於潮濕,最後他除了不停滑落刮掉一堆石牆粉末之外、什麼也沒做成。

掙扎了十五分鐘後,霍金當機立斷地改走未知的通道,這裡與坑底同樣長滿螢苔,但沒有枯葉,苔癬恍如地毯般乾軟。

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霍金走了十幾分鐘也不見這條路產生變化,摔落時波可驚慌的狗吠聲在他腦中迴響,催促他加快腳步。

走得越遠,攀附於地面的螢苔就越稀疏,本被苔癬吸收的跫音也隨著路程增長愈來愈響,不曉得過了多久,前頭的路成了彷彿無盡深淵般的濃黑,背後屬於螢苔的光點也離他十分遙遠。

霍金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摸著牆壁戒慎恐懼地往前走,牆面乾燥的觸感與先前的濕滑截然不同。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無論時間或空間似乎都開始模糊,霍金並不怕黑,可是在這種詭異的環境裡,卻無法克制腦海裡的聯想浮翩,他後知後覺地想到要是波可也誤觸什麼機關跟著摔下來、會有何種後果,可是都走了這麼一段距離,現在後悔折返也來不及了,霍金只希望自己能盡快找到出口。

此地或許就是他最初想找的密道,但就算是,他也得在出去之後再想辦法回到巫師塔,否則波可該怎麼辦啊!在那種情況下分開,會有多不安還用說嗎!

走了約十分鐘後,前方光芒綻現,霍金馬上衝向光源,漆黑的石磚路連接至凹凸不平的岩窟,從連接處四散的碎石看來,這條路似乎是由外往內打通連接至高塔密道的,石頭隧道持續往裡延伸,兩側石壁的模樣看來像是後頭正被火灼燒,石頭縫隙間透出焢窯似的紅光,遠遠望去就像一堵紅黑色的牆壁。

此地的建設者顯然與巫師塔不同,兩者的設計有著肉眼可見的差異──正確地來說,這條石頭路看起來根本沒有經過任何設計,只是被人暴力地挖開一條路罷了。

霍金用鞋尖輕輕戳了一下石頭,感覺不到熱度。

他遲疑了一下,忖著這兒或許接進出口,所以才會是這副模樣,便往前邁步。

越往裡走,隧道便愈發悶熱,石塊間透出光源的裂縫也愈變愈多、像極了被打碎後又重新黏回原狀的花瓶,少年也藉由增多的光縫看得更加清楚。

不久,路就岔為三條,霍金選擇了右邊的道路,沒多久,又面臨了一條十字路口,霍金終於停了下來。

脫離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後,他也開始恢復冷靜,現在要是再走下去的話,恐怕不妙。

先前他不斷前行是以為不一會兒便能尋得出口、與波可重逢,但此時此刻,等在前方的路不知有多長,而且這才是第二個岔路,假使之後還有第三個、第四個呢?就算他全部選最右側的路來走,也難保不會發生走入死胡同、接著又得退回原處改擇他處的情況,屆時他真能記清自己所做的每一次選擇?這地方不曉得有多大,他說不定會因此迷路。

短暫的思考後,霍金明白退回原處等待救援才是最理想的選擇,人在地底,說不準他還沒走出地道就缺氧而死了。

那名不讓他離塔的巫師,總不可能放著他在地下不管。霍金心忖,這地方既然連接著巫師塔,那巫師在發現他失蹤後,肯定也有辦法找到這裡來,何況他相信以波可的聰明才智,絕對會把涅澤爾帶到封閉的地洞前讓人推導事情始末的。

假如這是篇童話,此時他八成是過於信任巫師於是被陰謀騙至地底、離死不遠的王子……腦子裡一冒出這句話,霍金就甩了甩腦袋,呸呸呸!他這是看太多故事書看到思想都被荼毒了吧!

若真是童話故事,那麼等會兒來找他的就不是巫師而是勇者了。

忽然,視線的左方似乎出現了什麼,霍金向左側道路望去,只見一團白光緩緩靠近……

 

   ×

 

施法驅散烏雲,並確認周遭的魔法元素保持平衡後,涅澤爾便飛回高塔,而他才一進入城牆的範圍內,便聽見激動的狗吠聲。他直接擴大窗戶飛入十一樓,就見波可對著假樹林中一片突兀的圓形空地狂吠。

狗兒在他降落後向他跑來,涅澤爾起初對這玩意兒沒有印象,但就如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支筆、可是當想要找筆的時候還是能順利從倉庫裡翻出來一樣,身體總是會記住他的記憶裡不留半點痕跡的事物,不一會兒,他就「想起」這是什麼了。

真是麻煩的小鬼。

涅澤爾安撫好波可的情緒,隨後開啟地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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