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於那之下第十章

一名石頭人出現在地道中。

高大的身軀由石塊拼湊而成,頭部像是沒刻完的石膏像,五官粗糙且沒有雙目,全身的關節處皆如牆壁般透著火焰在內燃燒的光芒,但又略有不同,石頭人身上的並非紅光、而是炙熱的白火。牠每往前一步,腳下便跟著留下轉瞬即滅的火苗。

在此之前,霍金從未親眼見過炎魔,他知道大部份的城鎮裡都關押著幼年炎魔、牠們也是人類重要的火力來源,而炎魔的監牢與王子的生活完全沾不上邊,他對這種魔物的了解僅止於書本。

聽那步步逼近的腳步聲,霍金不禁冷汗直流,他依照與陌生狗群應對的方式緩緩倒退,對方也維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前行。

當他退了五步之後,便注意到正前方的道路也冒出光源,果不其然是同樣的魔物。

炎魔會不會吃人?習性如何?霍金的腦袋一時間竟挖不出任何相關的知識,只記得書裡說牠們怕水,可是現在他上哪找水去?

兩頭炎魔於交叉路相遇,停了下來,就在霍金以為他們能相安無事的時候,火焰「轟」地從炎魔身上爆起,兩個熊熊燃燒的人影動作一致地朝他跑來,霍金反射性地轉身就逃!

炎魔的動作沉重、速度也不快,霍金一下子便將牠們甩得老遠,然而他都還來不及鬆口氣,就驚見又有一頭炎魔堵在他先前走過的道路上,他只得立馬改變路線,跑沒多久、分岔口果然如他所想的不只兩個,這下子他算是在危急之中徹底迷路了。

他一路狂奔,也愈來愈多炎魔自岔路現身,霍金都懷疑身後跟著他的炎魔多到能組成一支小隊了──倏然之間,身後的腳步聲整齊地停了下來,霍金微微往後望,就見炎魔群站到一塊兒、下一刻,幾十道火柱一齊朝他噴來!

「趴下!」

青年的嗓音從右側道路響起,霍金立刻被人壓倒在地,寬大的連帽斗篷蓋在兩人身上,霍金本能地曉得若不將身體縮在斗篷保護的範圍內就完蛋了,巫師四肢著地牢牢罩住他,白熱的火焰瞬間充斥通道內部,雙眼緊閉的霍金沒有感到一絲痛楚,等待魔焰燃盡,霍金才感覺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

涅澤爾喘著氣撐起身體,霍金毫髮無傷地睜開眼,周遭的石牆像是塗過顏料似的成了一片純白、從內透出刺眼的白光,霍金因為一時無法適應環境改變而瞇眼,接著才注意到巫師的容貌變化。

青年的左額長出山羊似的角,長角像是被燒過的鐵一般紅,角下的額頭至眼睛下方的左頰處全覆滿金紅色的鱗片,左眼也成了血紅色。

『大人,我們無意傷害祢。』

其中一名炎魔往前跨步,感覺不到魔力波的霍金立刻抓著涅澤爾的手臂連退數步。

『我知道,我沒事。』

『我們知道祢偏愛人類,大人,但是依照我們的規矩……』

『我已經代他受罰了,這件事就算了吧?』涅澤爾瞥了霍金一眼,並沒有向少年多做解釋。『我保證他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炎魔們沉默數秒,慢吞吞地轉身離開,直至所有魔物皆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涅澤爾才一派輕鬆的開口:

「我說萵苣,你是視力差到把我誤認為扶手還是什麼了嗎?想不到你力氣這麼大啊,看來鍋子他們沒白餵你嘛。」

霍金一聽立刻就想把涅澤爾的手甩開,然而在察覺後者糟到不行的臉色之後,他總覺得要是他鬆手這傢伙搞不好會直接往前倒,「喂、你……」話才起了個頭,霍金就不知該如何問了,涅澤爾看起來完全沒受傷、就連衣服也半點未損,霍金不曉得巫師被火燒會不會怎樣、可是他明白若將人類置於方才的境地必死無疑。

「怎麼?你是被傷到聲帶還是嚇傻了說不出話?」

涅澤爾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後抽回手,「你沒受傷的話就走吧。」

「我們要怎麼回去?」

「你身上不是長著兩條腿嗎,萵苣?走路還需要人教?還是你剛剛不小心被摔成殘廢了?我看不像呀。」

霍金確信自己若在此時揍涅澤爾一拳,命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但在被如此嘲諷時,氣悶的情緒卻意外地沒有擔憂的心情強烈,最後他只是緘默著跟在涅澤爾身畔向前走。

巫師的步伐很慢,王子斜瞥前者,暗自思索這人身體的改變是不是大火造成的後果,卻又隱隱知曉不可能是那麼回事。

他突然想起小白說過涅澤爾並非人類。

在開始行走後,身旁的人似乎就沒有了閒聊的打算,霍金緊張地注意周邊的環境與涅澤爾的一舉一動,他壓根不信方才的烈火沒對巫師造成任何影響。幾分鐘之後,霍金冷汗直流地扯住涅澤爾的袖子停下腳步。

岔路口的右邊出現了一頭炎魔。

霍金的警戒心升到最高點,然而涅澤爾僅是反抓住他的手腕,帶他往炎魔的方向走。

在共同生活了好些時日後,霍金已經不覺得涅澤爾是那種瘋狂的邪惡巫師了,他心一橫,壓下心底的恐慌盡可能鎮定地跟著涅澤爾。

當他們一往前,炎魔便退離通道。

接下來,每一條岔路都有炎魔駐守,霍金終於明白牠們是在引路,同時也注意到,只要炎魔退得慢了點,涅澤爾身上似乎又會多出幾片紅鱗,最初霍金還以為是錯覺,但當這人身上的鱗片蔓延到耳下時,他就曉得絕不是自己看錯。

青年走得越來越慢,少年幾乎開始懷疑鱗片即是巫師這種生物的血肉、冒出的範圍和虛弱的程度成正比,在前者連右腕都憑空冒出幾片紅麟時,霍金忍不住握住涅澤爾的手腕,後者的體溫高得像在發燒,鱗片的觸感則似小白的龍麟般乾燥。

「你是不是快死了?」

明明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但第一時間脫口的卻是這句話,霍金簡直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而他對面的涅澤爾頓了一下,旋即回應:

「放心吧,萵苣,就算全人類都死光了,巫師也不會死。還是你很想替我辦葬禮?」

「你走不動的話我可以揹你。」

這回涅澤爾愣在當場,霍金尷尬地別過眼,隨後聽見巫師輕笑出聲,而且一笑就是一分鐘以上。

這傢伙是燒壞腦子了不成?就在霍金如此忖度的同時,涅澤爾才止住笑意說道:

「其實你不是人類吧?萵苣。」

霍金一時竟無法分辨這人是真心發問還是純粹沒禮貌,涅澤爾偏了偏頭,表情又換回平時調侃他的樣子,「你要揹的話就給你揹吧,我還真想知道你媽看到這一幕會有什麼表情。」

 

他們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走出地道,遠比來時耗費的時間更久。

炎魔帶領他們來到鴉之森附近的出口,當霍金爬出地穴,迎在前頭的僅有一輪斗大的滿月,月光輕輕披覆於降雨過後的草原,在狼狽了半天後,地表的一切看來都比從前更加美麗,即使是穴口邊的夜露也晶瑩剔透得恍若鑽石。

霍金在草叢中站穩腳步,趴在他背上的涅澤爾比外表看起來更輕,若不是不斷升高的體溫,霍金幾乎感覺不出自己背上還有個人。

「站著別動。」

從被揹起後就沒吐出半個字的巫師說,剛邁步走往森林的王子猶疑半秒便照做。

一隻蟋蟀跳到霍金腳邊。

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除此之外,還有青蛙、蟾蜍、夜鶯和所有可能在夜晚出現的生物,幾隻鳥跳上他的肩膀後又飛向夜空、嚇了霍金一跳,他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蟲鳥合音在霎那間成了專屬於他們的背景音樂,劇烈鶯啼幾乎震痛耳膜。

過不了多久,激烈的振翅聲便於上方響起。

白龍俯衝而下,強烈的風壓逼得周遭的蟲鳥四散,霍金也差點摔倒,來到他面前的白龍並未降落,而是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他們、飛上天際。

白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回高塔,霍金都還沒說上任何一句話,他就跟著涅澤爾一起被泡進院子裡的噴水池了,當他掙扎著爬上岸,焦急的白龍也像是完全沒發現他的存在,眼裡只有除了頭部之外身體完全泡在水中的巫師。

看起來涅澤爾似乎在飛上天時就放心地暈死過去了,霍金一時不曉得自己該不該主動向小白解釋,身後就傳來了激動的狗吠聲。

「波可!」

王子旋身抱住朝他撲來的獵狗,仔細端詳了好一陣子才確認當他不在的期間牠毫髮無傷。

掉進地道的不知所措、死裡逃生的慶幸與恐懼、對於巫師的種種疑問,各種情緒都在因愛犬放鬆後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弄得霍金一團混亂,而狗叫也喚醒了白龍的神智,牠扭過頭來望向霍金,眼神危險得讓人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命喪龍爪。

「萵苣先生,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霍金一五一十地將今日發生的事和盤托出,專注傾聽的白龍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地面,直到他說完,敲擊聲也沒有停止。

白龍沉默了一陣子,最後做出理性的結論:

「這樣聽起來,也不是萵苣先生或炎魔牠們的錯呢,畢竟萵苣先生不曉得那裡有什麼,炎魔牠們也不曉得涅澤爾大人不希望你被打。」

這話說的,簡直像是假如涅澤爾不在乎他、其牠魔物要把他千刀萬剮也無所謂似的。霍金不曉得白龍有沒有這個意思,暫且先把這件不重要的小事放到一邊,「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被火燒的關係嗎?」

「嗯,可以這樣說沒錯喔,涅澤爾大人是麒麟,只要體內的元素比例失衡就會變回原形。」

「麒麟……你是說,國徽上的那種麒麟?」

「對呀,不過有些地方不一樣,人類都亂畫。」白龍敲尾巴的動作停了下來,垂首俯瞰被牠捧在掌心裡浸水的褐髮青年,「如果完全變回原形的話,之後醒來的時候就會是下一個涅澤爾大人了,雖然我還是會喜歡涅澤爾大人,可是這樣涅澤爾大人又不記得我了。」

摟著狗兒坐在噴水池邊的霍金,皺著眉頭試圖搞懂白龍在說些什麼,「那他現在怎麼辦?」

「火元素失衡的話,就是像現在這樣待在可以吹風有水又有土的地方,等到麟片和角消失就沒事了喔。」

「為什麼他要變成人類的樣子?」

此話一出,白龍立時陷入沉默,見牠似乎不想多談,霍金便換了個話題:「我想問,地道裡為什麼會有炎魔?那好像不是這座塔的一部份?」

「噢、這個,」白龍回過神來,應道:「我想,應該是因為鴉之森附近原本就有炎魔聚落,我的結界又沒有設到地底,牠們一直挖一直挖就挖到了這裡。因為除了人類之外大家都不會對涅澤爾大人怎麼樣,所以我之前也沒有注意到。」講到最後,白龍的神態變得有些懊惱,好像在說牠先前要是有在這上頭花點心思就好了。

霍金頷首,接著又針對當中的不解處發問:「你的結界是指什麼啊?小白。」

「就是保護高塔的魔法呀,讓萵苣先生你爬不出去那個,那就是我做的喔。」白龍吐出讓霍金詫異的話語,他還以為那是巫師的傑作,「涅澤爾大人不想要的話也可以自己拆掉,不過他都沒有阻止我呢。」

話講到這裡,彼此的疑問也都解得差不多了,波可蜷在主人身邊睡去,捨不得把狗叫醒的王子望著愛犬陷入緘默,在他即將入睡時,耳畔似乎傳來白龍的低語:

「我也想知道,涅澤爾大人為什麼不當龍呢?」

 

   ×

 

白龍為了照料昏迷不醒的巫師,一連七日都未闔眼。巫師的鱗片範圍已縮小至左眼窩,長角則沒有縮短的跡象。

今夜,王子照例摘下數十朵玫瑰放到寸步不離噴水池的巨龍嘴邊,龍道了聲謝便吃起晚餐,霍金坐到噴水池邊緣,雙目緊閉的褐髮巫師動也不動地躺在白龍泡水的爪子裡,月亮映於水面的倒影恰好落在他身旁。

巨龍吃到一半,居然維持咀嚼的動作打起盹來了,至此,霍金再也忍不住了:

「這裡交給我,你先去休息啦,小白。」

「咦?唔,什麼?」

白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霍金望著牠呆頭呆腦的模樣又重述一次:「我說,你想睡覺就去睡,我會幫你看著他。」

白龍眨眨惺忪的睡眼,這才聽懂王子在說些什麼,連忙搖動碩大的腦袋拒絕:「不行!我要照顧涅澤爾大人──」

「你剛剛一睡,這傢伙都快滅頂了,」霍金指著下半臉已經沉到水裡的涅澤爾,白龍連忙讓青年的頭浮出水面,坦白說,霍金也不曉得巫師被火燒都死不了、只是區區一點水能不能殺得死他,但白龍顯然對此有所顧慮,他便當作巫師這種生物雖然燒不死但溺得死了,不過白龍的下一句話便顛覆了他的想法:

「要是讓涅澤爾大人喝到水就不好了。」

「麒麟不能喝水嗎?」

「聽涅澤爾大人說,是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呢。」這番話算是解答了為何住在高塔的日子裡,霍金從來沒看過巫師進食的疑惑,白龍又道:「我不曉得吃東西會不會怎麼樣,可是涅澤爾大人也不想吃的樣子,那我想就不要吃比較好。」

「嗯。總之,你精神狀況差成這樣就別談照顧了,就算是龍,七天不睡也會暴斃吧。」

「唔,可是……」白龍稍為收攏雙爪,小心翼翼地捧著昏迷不醒的褐髮巫師,「萵苣先生不喜歡涅澤爾大人吧,為什麼要幫忙呢?」

「這傢伙都因為我變成這樣了,不幫忙我還是個人嗎!」

「不是人比較好呀,不是人我就能放心把涅澤爾大人交給萵苣先生了。」

霍金嘴角一抽,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評論白龍的這席話,最後他只是說道:「你之前不是希望我跟他當朋友嗎?」

白龍望著沉睡不醒的巫師,語氣透出幾分懊悔:「但是,人類果然太危險了。」

「不然你乾脆把我當成一顆萵苣算了,反正不做點什麼的話我良心不安,你到底要不要去休息?」

霍金自暴自棄地說道,豈料這種亂七八糟的話竟然得到了白龍的認真答覆,後者盯著前者,反問道:「萵苣先生的意思是,為了涅澤爾大人,你變成一顆萵苣也可以嗎?」

「哈啊?」

「如果你真的是萵苣的話,我就可以吃掉你了喔,萵苣先生。」

總覺得話題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霍金有點無奈的回答:「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去睡覺。」

「萵苣先生和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樣呢,你不覺得涅澤爾大人用了人類的外型卻不是人類很可怕嗎?」

「不,他這種傢伙,不是人類的話反而比較好相處吧。」

白龍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人類不是都喜歡跟人類相似的人嗎?」

「不是所有的人類都那樣吧,」霍金直視白龍的目光,即使曉得這條龍護主的性格,他的語氣也沒有一絲猶豫,「他這副德性,是人的話反而讓人討厭。」

「是麒麟的話就不討厭嗎?」

「嗯,我把他當成會說話的狗就可以了。」

白龍明顯怔住了,霍金自認這番話由他這名愛犬人士所說並無貶意,白龍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麒麟和狗差很多……

霍金一臉的理所當然:「都有四隻腳不是嗎?還是說四隻腳是人類畫錯的?」

「照萵苣先生這樣說的話,難道龍也長得跟狗很像嗎?」

「差不多啦,當作是長脖子長尾巴又有翅膀的狗就好了。」

……這樣啊……」白龍呆呆地點頭,如果龍臉的表情夠豐富,牠看起來肯定是世界觀被衝擊的模樣。

「所以你要睡覺了沒?」

「那好吧……」白龍打了個大哈欠,小心翼翼地讓涅澤爾趴到霍金身旁的石磚上,「那就先謝謝你了,萵苣先生。如果涅澤爾大人知道有人會說這種話,以前就一定不會變成人類的樣子了,說不定還會當一頭龍呢。」

 

巨龍蜷縮在噴水池邊,背部隨著呼吸穩定地起伏。

霍金用兩隻手揪住涅澤爾濕透的衣領,但不到幾分鐘就覺得這姿勢糟糕透頂,手痠得要命不說,這人看起來也快被他勒死了。

他想了想之後改變動作,坐在噴水池邊緣的霍金脫掉鞋襪將腿跨入水裡,由面向院子改為面向水面,他抓住巫師的肩膀讓人趴到他腿上。

這傢伙的體溫好高,簡直就像有團火在他腿上燒一樣,霍金默想著,身後的月光照到兩人身上,他能將巫師頭上那隻通紅的角與反射光線的鱗片都看得一清二楚,看到與人類無異的肉體披覆紅鱗明明該感到噁心,但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的赤色鱗片卻有種異樣的美感。

本來霍金的手撐在噴水池邊緣的石磚上,但很快地他就發現,若不伸手攙扶,涅澤爾似乎會慢慢往下滑,察覺這一點的他只好伸出雙手撐住巫師的身體,他左手攬著涅澤爾的背、右手握住血色的角,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一股無以名狀的感覺猛地衝擊了他──霍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熱流自右掌流竄至全身上下,明明身邊沒有火源,他卻似是置身於烈火之中!霍金緊緊閉上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當再次睜眼後,高塔、白龍、水池皆不復存在。

 

   ×

 

「涅澤爾,你要不要來當王家魔法師?」

外表看來十多歲的黑髮少年與褐髮巫師行於花海中,那天萬里無雲,五彩繽紛的花兒隨風搖曳。前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停下腳步,如蒼穹般清澈的藍眼緊張地盯著對方,後者跟著停了下來,以微笑回應少年忐忑的神情:

「你不是國王,沒有權力提出這個問題吧?」

「那──」少年像是要醞釀接下來的話一般,把音拉得很長,「你要不要來當我的王妃?就算是王子,也可以自己納妃。」

黑綠色的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藍瞳,壟罩他們的沉默令少年的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下一刻,涅澤爾便笑著給出答覆:

「不要。」

而後,王子還沒來得及嘆氣,他的口便被巫師的唇封住。

 

   ×

 

霍金認出那片花海是赤龍山山頂,同時他也認出了那名少年。

那個人的樣子,雖然看起來比現在年輕很多,但不管怎麼看、都像是……

國王亨利。

他的父親。

他完全不曉得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為什麼他會看到這些畫面──不對,不是「看到」,根本是「接收到」!大量的影像與情感如排山倒海而來,霍金感覺自己如同一艘被情緒洪流淹沒的小舟,別說是載浮載沉了,完全是直接被巨浪擊碎!

身體逐漸被不屬於自己的情感填滿,情感竄入他的體內就猶如水注滿溺水者的五臟六腑,他想抽離,但連一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僅能隨著水流下沉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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