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域影真面目

  宇西被戴鴨舌帽的陌生男子押到暗巷中,無法讓兩人並肩而行的狹小巷弄十分幽暗,巷道終點是一道通往漆黑地下室的樓梯,走到底後,有道散發光芒的直立魔法陣,法陣不停轉動的外圈繪滿幾何形的圖樣及符文,內圈則是完全不屬於台灣街道的景貌。

  「這是傳送陣,請您放心的走進去吧。」

  話音方落,男子便推著他進入陣中。

  跨過法陣後他們來到格局簡單的小房間,備有簡單的沙發、床、桌子,但卻沒有半扇窗戶,男人將帽子拿下、脫掉鴨舌帽,淺藍色的短髮露了出來,他的外貌看來是名跟奧斯華德年紀相仿的青年,盯著少年的眼則是絕對不屬於人類的金眸,「歡迎來到羅坦赫拉勒。在下是司洛利。為了殿下,請閣下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請問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宇西汗顏著提問,並在這時才真正看見司洛利拿著的黑色手槍,後者先將傳送法陣關閉,才回答他的問題:「簡單說的話,就是在下被奉命將您綁架至此。」司洛利姣好的面容彎起制式的微笑,「請放心,在下並不會傷害您,您的問題在下也會如實回答,但還得請您乖乖合作,不要試圖違抗在下。」

  接著,司洛利做出「請」的手勢要宇西坐到沙發上,後者也乖乖照辦。

  「請問你指的『殿下』是誰?」

  「全名阿爾法.羅坦赫拉勒,我們夜行者一族的王子。羅坦赫拉勒是王族姓氏、同時也是我們的國名。」

  聽那名字,宇西實在想不出來自己跟那人有何關聯,他從沒認識什麼高官權貴,更別說異世界的王子了,再憶起司洛利初見時問了他是否為域影咖啡館的店員,也就是說,他會來到這裡的原因,十之八九不在他本身。

  「那麼那位王子在哪裡?」

  「正在隔壁房睡覺休息,畢竟即使是殿下,在沒有適當道具的情況下,強行改造傳送符開啟通往地表世界的傳送陣也有點累人呢。」

  「那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走?」雖然這個問題很蠢,不過是司洛利先說什麼都會回答的。

  藍髮青年如實回應:「這就要看薩拉克的那位閣下──也就是您的店長──的配合度了。」

  宇西無語,果然他是因為咖啡館的人才被牽連的?但他怎麼想也不想不通一國王子和咖啡館店長能扯上什麼關係……不過,照現狀看來,奧斯華德若撒手不管,那他搞不好會被司洛利手上那把槍斃掉也說不定。

  「如果店長不來的話,我會怎麼樣?」

  「這要看殿下的意思。」司洛利頓了頓,「原本在下也有點擔心這個問題,但在看過您方才的表現後,在下認為您被重視的程度說不定超乎想像得高,您無需擔憂。」

  這番話令宇西一滯,方才的表現是什麼意思?他剛剛除了講幾句話之外有做過什麼讓司洛利得出這種結論的異樣舉動嗎?在宇西看來,店長對待他的態度也跟希諾差不多呀?

 

   ×

 

  「已經十一點十五分了耶,宇西哥哥不是十點多放學嗎?」希諾抱著心愛的熊布偶,趴在已歇業的咖啡館大廳桌上,問坐在櫃檯後方的貓耳青年:「要不要去找宇西哥哥啊?奧斯。」

  「你想他?」

  「沒有,可是我覺得奧斯在擔心。」希諾說,憑空取出一片松露巧克力吃下,沾滿可可粉的小手指向櫃檯桌上攤開的書本,「奧斯你從十分開始就沒翻頁喔。」

  貓耳店長掃了小店員一眼,接著他頭頂的耳朵像感知到什麼似的忽然豎起,連帶的轉動脖子看往窗戶的方向,不間斷的喵喵聲自最角落的右側窗戶傳出,棕髮男孩連忙跳下椅子,朝那塊窗戶左下角有貓腳印的地方一按,叫聲便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講話的聲音──

  「欸?是沒附影像的啊?好,開始說話吧,人類!」

  「……呃,店長在嗎?」

 

   ×

 

  司洛利送上餅乾後,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態,宇西也很配合地食用,不是完全沒戒心,只是現在就算他想逃也逃不出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外頭的道路已經改變了,還有像他之前對衛命暝說的,假設這些異界人真想對他不利,他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何況現在連瓦特梅勒都不在他身邊。

  照藍髮青年的解釋,他是一直掛在嘴邊的那位「殿下」的侍僕,而所謂的「夜行者」其實就是人類所說的「吸血鬼」,在聽到這話時少年不由得呆了,發話者才帶著溫和的笑容解釋:

  「夜行者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嗜血、僅是特別喜歡罷了,就算沒有血,我們也是能活下去的。」司洛利道,「何況十八到三十五歲之間的人類才能產出最適合飲用的血液,根據在下的調查,您並不符合。」

  這是說他可以免去自己變成吸血鬼存糧的風險嗎?宇西汗顏,「吸血鬼白天也能出來?」

  「夜行者僅是白晝的視力極差,並不是無法照到陽光,通常每位族人都配有一副眼鏡。」司洛利頓了會兒,「但在下是混血,所以對在下幾乎沒有影響。請問還有其它問題嗎?」

  不太想再繼續關於這個種族的話題,宇西隨口問道:「請問那把槍有子彈嗎?」

  似乎沒料到話題會跳得這麼遠,司洛利眨了眨金眼,才將手槍放到桌上,如實以告:「沒有。在下被殿下吩咐要綁架人類就是該拿槍擄人,而以您對魔法的認知,在下也不確定如果以法術名詞威脅,對您來說有沒有用,那麼用槍似乎比較能讓您明白。」

  意思就是說,他們不用槍也可以讓自己有生命危險,只是怕他搞不清楚狀況、連被威嚇都沒自覺,所以才拿槍讓他比較好懂嗎?宇西默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另類的「貼心」?

  在盤子裡少少的餅乾被吃得精光之前,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麼,待盤中僅存餅乾屑後,司洛利抽出符紙貼至桌面,餐盤便消失無蹤,他凝視宇西片刻,才開口道:「閣下都不會感到害怕,或好奇您究竟待在何處嗎?」

  沒想到司洛利會對自己發問,宇西停頓幾秒才回覆:「你不是說我們在羅坦赫拉勒?」

  「是的,但是……」司洛利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話到一半就住了口,改為問句:「還是說,您有羅坦赫拉勒的相關知識嗎?在下本以為您對地底世界一無所知,看來是誤解了?」

  「沒有。」宇西搖頭,他本想反問一句「這很重要嗎」,但想想對該國國民來說,自己國家的事當然重要了,便只答了兩個字。

  溫潤的金瞳盯著少年打量半晌,被吸血鬼注視的人類少年總覺得不大自在,心忖這人莫非非常希望自己提問?

  「你之前說開啟地表的傳送陣,所以這個國家在地底嗎?」

  「現在在下幾乎可以確信,若是收到您被帶到這裡的消息,那位閣下肯定會馬上過來。您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呢。」

  宇西找了個跟國家有關的話題詢問,這不是他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地底地表這些名詞,但先前都沒人詳細解釋過。而他才一開口,司洛利就同時出聲,讓兩人都頓了一下。

  「對您來說是的,正確地來說,我們的世界是存在於地表之下,由魔法組成的各種空間的其中一個,每個國家都存在於不同的空間之中。空間與空間之間的空隙則是『空間夾縫』,要譬喻的話,大概像是人類世界區隔每塊大陸的海洋。」青年收回審視的目光,字字清晰地解說,「而您打工的域影咖啡館,並不屬於任何一個空間。」

  所以,那是既不在地表也不在地底的一家店嗎?宇西忖道,或者像七月初時去的地方一樣,是「空間夾縫」……算了,以他對這世界的認識之淺,猜得出來才怪。

  「那你們綁架我要做什麼?」

  通常挾持人質都是為財,聽希諾和衛命暝的說法,奧斯華德確實非常有錢,可對方既然是一國的王子,王室總不會落魄到為了錢幹這種事吧?那這個國家也差不多該垮了。宇西唯一想到的解釋就是,奧斯華德有這位王子想要的東西,但他怎樣也猜不透一間咖啡館店長身上到底會有什麼好拿的。

  「當然是拿你當人質要奧奧跟我結婚啊。」

  一道不屬於二人的嗓音自剛開啟的房門外傳來,宇西扭頭望去,一名看起來跟奧斯華德和司洛利差不多大的男子走入房中,一頭燦亮的金色長髮僅較奧斯華德短些,橘紅色的髮絲從髮稍末端開始往上漸層約五公分左右,眼鏡後方的是細長的血紅瞳眸和姣好的五官。

  「司洛利應該告訴過你我是誰了吧?」阿爾法笑著問道,他趴到沙發椅背上,隨後轉向一臉無奈的自家僕人,「司洛利,你覺得開場白要說什麼好?這可是我第一次綁架奧奧的店員耶,肯定得想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台詞才行。」

  「殿下與其企圖用華麗的詞藻替自己加分,不如好好做人比較實際。以殿下平常的行為表現看來,在下認為無論您說了什麼話,那位閣下都不會留上心的。」

  「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損你的主人也太失禮了吧?你不覺得你有責任在奧奧的店員面前塑造我完美的形象嗎?司洛利。這樣我搞不好還能靠著跟店員打好關係順勢和奧奧交往耶。」

  「從殿下您決定綁架對方時,就不可能塑造出任何正面形象了。」

  這對主僕的對話聽得宇西都懷疑阿爾法是不是真正的王子了,不管說什麼都被僕人連番吐嘈的王子是正常的嗎?!還有從最一開始就有的結婚發言是怎麼回事!原來店長有對象而且居然是個男的還是王子嗎!?

  「誰說的,一些戲劇不是都會有被害人對綁架犯產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情節嗎?啊、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阿爾法話講到一半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向宇西澄清,接著看向後者戴著的黑手套,「聽說奧奧給了你一隻有通訊功能的手套,用那個跟奧奧連絡吧?人類。」

  還沒等人同意,阿爾法便逕自壓下宇西黑手套上的店徽,盯著它散出的螢綠光芒,「欸?是沒附影像的啊?好,開始說話吧,人類!」

  「……呃,店長在嗎?」

  幾乎是「嗎」的尾音剛道出的同時,他們就聽見奧斯華德的聲音:「你跟那個白癡吸血鬼在一起?」

  阿爾法搶先答話:「奧奧你這麼說也太傷人了吧,我可是你未婚夫耶。」

  「給我閉嘴!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不准那樣叫我!不要動他!」

  即便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宇西也能完全感覺到奧斯華德憤怒的情緒,不禁讓他有些訝然,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到一向冷靜的奧斯華德這麼火大。

  「我們都是夫妻了奧奧你就別害羞嘛,總之在結婚同意書上簽名,店員就還你。」吸血鬼王子顯然不會因為黑貓兇了點就乖乖聽話,依然故我地繼續道,對方聽了他的話只是更氣:

  「給我去死!」

  上一句說是夫妻下一句說結婚同意書還沒簽名,這不是自打巴掌嗎?聽著這兩人吵架的宇西完全不能理解阿爾法的思路。

  「我死了的話奧奧你不就得守寡嗎?」阿爾法坐到宇西旁邊,在奧斯華德吐出下一句咒罵前先道:「嘛,我們現在在羅坦赫拉勒的某個地方,奧奧你要是想找你家店員的話就自己過來吧?找得到的話,店員還你,你跟我結婚。找不到的話,店員不還你,你還是要跟我結婚。」

  隨後宇西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響,似乎是奧斯華德火大到打算直接開門殺過來,而後被希諾攔住,隱約能聽見軟嫩童音說了什麼但他們無法聽清,緊接著通訊截斷,宇西怔愣盯著手套半晌,阿爾法才對著他笑道:

  「奧奧生氣的樣子超可愛的,對吧?」

  宇西汗顏著沒有回應,但阿爾法擺明了不是真心想要他的答案,站起身來,嘻皮笑臉的說道:「嘛,也該讓你看看你現在待的是什麼地方了,出去外面吧,人類。」

 

   ×

 

  奧斯華德殺氣騰騰地朝咖啡館大門走去,他能透過通訊魔法鎖定對方目前所在的位置,只要一開門即可抵達──

  「不行啦!」希諾慌忙拉住自家店長的手,用跟孩童外表不符的蠻力迫人動彈不得,「奧斯你之前不是說過,不想讓笨蛋吸血鬼先生記錄域影的正確位置,所以才不在那邊設入口嗎?現在開門的話就會被記住了喔!」

  這番話似乎讓奧斯華德稍微恢復理智,他摸摸希諾的腦袋,回了一聲「嗯」才在男孩擔憂的目光下坐回櫃檯。

  「域影。」

  貓耳店長喚了一聲,整間咖啡館便天搖地動的晃了起來。

 

   ×

 

  頭頂上的天空是繁星璀璨的黑夜,除了點點星光之外,周遭再無任何光源,連月亮也沒有。近乎全然的黑暗令人聯想到月初時的空間夾縫,可是卻又與待在那裡的感受完全不同,夜風吹在少年的面龐上,只穿短袖校服的他不免覺得有點冷。

  因為是畏光的吸血鬼,所以他們專屬的國家烏漆抹黑,好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踏出房門後,宇西在黑暗之中穿過短短的走廊,往上走了幾級階梯,而後來到室外。就算什麼都看不見,以目前的感覺判斷他們似乎正在移動中。

  「司洛利。」

  不遠處的阿爾法喚了一聲,藍髮僕人召出一顆光球,讓在場唯一的人類能看清他們究竟身在何處──一台不停移動的巨大南瓜車,無人駕駛卻穩穩前進,由藤條製成的車輪在一棟建築物也沒有的偏僻荒野上不停滾動。此時他們就在橘色南瓜車頂端,阿爾法隨意地在蒂頭上坐下,用邀功似的語氣啟口:

  「很不賴吧?我可是參考人類的童話,得出搭南瓜車能大大提高私奔成功率的結論,才去搞了這麼一台車呢!身為人類,你覺得如何?」

  什麼童話!難道是灰姑娘嗎!那重點應該在玻璃鞋而不是在南瓜車吧?!灰姑娘也沒有駕著南瓜車跟王子私奔啊!還有身為吸血鬼開什麼南瓜車,他都已經不知道從何吐嘈起了啊!宇西在心底吶喊,但最終脫口的僅有平淡的一句話:「我覺得這對提升成功率應該沒什麼幫助。」

  「不然難道要弄那個砍腳才能穿的玻璃鞋嗎?因為撿到玻璃鞋就讓王子愛上女主角,那隻鞋子其實是魔法道具吧?」阿爾法自言自語般地說,宇西在心底吐嘈這人看的到底是什麼版本的故事或真的有認真看嗎?是王子先愛上灰姑娘才拿玻璃鞋尋人的啦!這種說法根本倒果為因呀!「可是我又不想砍奧奧的腳。嘛,算了,人類,我們來把你弄得像人質一點吧。」

  阿爾法笑嘻嘻地提議,宇西不解地看著吸血鬼王子,隨後被對方從外衣口袋裡拿出的手銬銬住,「還是要有點人質的樣子,奧奧才會有被脅迫的真實感嘛。啊,不過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放心。」

  「請殿下不要玩得太過火,若真的徹底惹火那位閣下,對我們是沒有好處的。」

  司洛利出言提醒,阿爾法不大在乎地回話:

  「我知道啦,嗯,我想想……就跟奧奧說要是他不乖乖照辦的話,這個人類會被送到工廠裡抽血做成食品好了,順便測試奧奧的反應如何。」

  「把他還給我!」

  熟識的嗓音猛地傳來,他們三人都愣了一下,顯然阿爾法也沒料到奧斯華德這麼快就到了,僅有司洛利露出「我就知道」的無奈神情、還偷偷嘆了一口氣。

  宇西順著聲音來源望去,接著徹底傻住──一雙巨大的橘黃貓眼不知何時出現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瞧。那是隻起碼有五層樓高的巨貓,通體紅紫,佈滿毛皮的發亮豹紋在夜色中異常醒目,牠的長相不似真實的貓咪,佔了身長四分之一的頭顱、肥肥短短的四肢與尾巴,反倒比較接近絨毛布偶,還是超可愛的那種造型。

  好可愛、好想摸……宇西心動的想著,下一秒他才注意到,貓咪的脊椎上方開著一道傳送陣,奧斯華德剛從那裡走出來,橫眉豎目地瞪著阿爾法。

  ……店長從那裡面出來……也就意味著──這隻貓是域影?!他這些天來都生活在貓咪的肚子裡?少年的眼神瞬時轉為驚詫,隨後他聽見吸血鬼王子語調輕鬆地回:「我特地帶你的店員來我這作客就是為了接近你耶,奧奧你都沒有被我的心意感動嗎?」

  「神經病。」貓耳下垂與頭頂幾乎平行、向後傾四十五度,奧斯華德露出貓咪生氣的模樣,聲音聽來也十分憤怒。

  巨貓連跳幾下便躍到南瓜車旁,胖嘟嘟的貓爪踩上南瓜強迫它停下,若非店員還站在上頭,奧斯華德絕對會下令一腳踢翻這顆南瓜、看能不能順便把蠢王子壓死!

  南瓜車發出「嘰──」的聲音,整顆南瓜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而下陷至地面,阿爾法當機立斷抓著宇西一躍而下,還差點害平衡感極差的後者在落地時直接摔倒,奧斯華德見狀更怒了,二話不說地朝阿爾法追去,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還能行動自如,宇西只得感嘆店長不愧是貓。

  數十根憑空冒出的冰錐瞄準阿爾法的腦袋射去,阿爾法非常無良地抓著宇西擋在身前,就在店員驚惶地想著會否被他家店長誤殺時,冰錐在碰到他的前一刻便消失無蹤。

  奧斯華德徑直往兩人所在的位置衝去,司洛利看情況不對,立刻擋到主子前方。奧斯華德沒有用魔法攻擊,而是以指甲變得如貓爪般銳利的手直朝司洛利抓去,司洛利掏出匕首格擋,一來一往間宇西幾乎看不清他們做了什麼,一分鐘後奧斯華德似乎有點不耐,往後躍和司洛利拉開一點距離,不打算主動追擊的藍髮僕人將武器橫在身前做出守勢。域影跳到了阿爾法後方,與主人前後包夾阻斷敵人去路,但不知道是不是顧忌牠體積太大怕一不小心把宇西誤殺拍死,巨貓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下一步動作。

  貓耳店長面前出現數根冰錐,司洛利把一張符紙丟到地上、腳下頃刻間冒出魔法陣,一道散發白光的水幕瞬間從地上冒了出來,橫亙於二人之間。冰錐直朝水幕刺去,在冰碰到水的前一刻,它的前方出現一道不大的傳送法陣、穿過去之後冰錐便從阿爾法身後相同的傳送陣冒了出來──宇西只聽阿爾法碎了句「居然用上空間魔法也太認真了吧」就感到身邊一熱,冰刺過來的速度太快,阿爾法連轉身拿宇西當替死鬼的空閒都沒有,只見一團火「轟」地自背後竄起,熊熊燃燒的烈火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冰給消融。

  地面剎那間鍍上一層冰,以奧斯華德為圓心擴散,自地上冒出的一根根尖銳冰刺如蛇般直衝向阿爾法,司洛利操控水幕、用最快的速度以水將他們三人包圍起來,司洛利等人在圈內、奧斯華德和域影則在圈外──水幕只差一條空隙即能環成圓的那瞬,它卻在此時由那細縫開始結冰,水欲衝破冰的束縛,冰則想將水徹底凍住,僵持不下。

  司洛利的額角因術法被破壞淌下冷汗,奧斯華德足下的冰忽地升高、如拱橋般跨越一時間無法向上噴漲的光之水幕,黑貓對準吸血鬼王子所在的方位一躍而下,在對方臉上狠狠劃了一爪就抓到心心念念的店員,域影在此時衝了過來,奧斯華德在極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速度抓著宇西回到域影身上。

  雙腳一踏到毛茸茸的貓毛上,宇西眼前的場景倏地轉換,羅坦赫拉勒的荒郊野外已不復存在,由於整隻貓都在搖晃的關係導致景觀都看不大清楚,可周遭環境並非全然漆黑,不明光點在四周飄動,偶爾還會劃出彷如流星的軌跡。

  「沒事吧?」奧斯華德急急地問,扣在宇西腕上的手銬被冰封住、而後碎裂開來掉到紅紫絨毛上,「有受傷嗎?」

  「沒有。」宇西搖頭,大概是他一頭霧水的臉色太明顯,奧斯華德沒等他提問便解釋:

  「域影是能穿梭各種空間、存活於夾縫中的生物。」貓耳店長的左手抓著站不穩的店員,開啟傳送陣將人拉到裡頭,回到域影咖啡館的走廊,「牠的食物是各種生物的情緒,店裡的咖啡是牠魔力的具現化,喝咖啡的同時也是在餵養牠。」

  也就是說,原來咖啡館實際上兼賺貓飼料?每天營業時間的「看心情」指的是域影的心情嗎?宇西呆呆的想道,而在進了明亮的走廊後,他才發現奧斯華德的臉色差到不行,本就白皙的肌膚比平常更加慘白,沒拉住他的手扶在牆壁上,彷彿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

  「那個、店長你沒事嗎?」

  「不會死。」

  大概是域影正在奔跑的緣故,咖啡館內也與外頭一般劇烈搖動,宇西一直都是被奧斯華德抓著才沒跌死,而此時晃動緩緩平復,奧斯華德也鬆開了手,吐出讓宇西驚愕的話後便往店員身上倒去:「我要睡覺。」

  「咦!?」慢著,等等!店長你要睡走去房間再睡啊!宇西在心底慘嚎,有人可以站著直接靠在別人身上睡的嗎!

  悲劇的是青年當真失去意識,直接軟癱到少年身上,宇西慌亂之中連忙圈住奧斯華德的腰才沒讓自家店長跟地板來個親密接觸。雖然這人輕到連病弱體質的宇西都能輕鬆撐住的地步,可是奧斯華德的起床氣那麼重,要是因為移動腳步害人醒來的話,說不定會直接被打死啊!根本動彈不得!

  現在該怎麼辦?誰來救救他啊──

 

   ×

 

  跟奧斯華德對峙實在累人,若不是對方有地緣魔法的限制,司洛利肯定自己根本無法像剛才那樣僵持那麼久,不到幾分鐘便會落敗。話說回來,那個人無視契約限制施了一堆不被允許在外施展的魔法還沒出事,能力之強完全無愧於那人的身份。

  司洛利撤掉防禦魔法,從外衣口袋裡掏出附加治癒術的符紙走到阿爾法面前,後者的臉上有著怵目驚心的血痕。夜行者王族的血對他們的同族而言有絕對的吸引力,是堪比人血的極品。

  藍髮男僕壓下本能的噬血慾望,將符紙貼到主人臉上,「殿下實在太亂來了,以方才那位閣下氣憤的程度來看,就算沒有想致殿下於死地,也是想將您打到重傷。」

  其實阿爾法真心想要的話,剛剛兩個人一起出手,他們有絕大的機率能佔上風。但在司洛利想來,阿爾法是不會真的對奧斯華德動手的。

  「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奧奧就對他這麼好,也太讓人嫉妒啦,怎麼說我也認識奧奧這麼長時間,照理講他要比較喜歡我才對吧。」

  阿爾法誇張的嘆了口氣,隨後因治癒符發揮效力而皺眉。治癒魔法不是人人都可以學的,而且學成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沒辦法學其它類型的魔法,所以願意學的人不是很多,市面上賣的藥品則依等級分別,如果是藥劑師配的肯定比治療師施法的便宜很多。可治癒術也不是沒有副作用,它的原理是讓細胞於極短的時間內再生,所以使用就一定伴隨疼痛,越痛的話好得越快、甚至幾秒就能痊癒。

  「一切都是殿下您咎由自取。」

  「什麼嘛,那個人類有哪一點比我好?而且我超久沒看到奧奧這麼火大了,居然連你都打。」

  「……雪佛勒殿下……」阿爾法沒聽清地「啊?」了一聲,司洛利便重述一次:「在下覺得,那位人類閣下有點像雪佛勒殿下。」

  這回答令阿爾法露出更茫然的神色,他回想雪佛勒的樣貌,再與今日初見的少年作對比,無論如何也搭不上邊,「哪裡像了啊?」

  「不是外貌,是……感覺?」司洛利似是在斟酌該如何表達較妥當,頓了會兒才將話說出口:「殿下記得吧?許久以前,在下曾和雪佛勒殿下一同被困在雪地中,明明是該讓人害怕的情況,雪佛勒殿下卻依舊淡然,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惶恐的樣子。剛剛帶來那位人類閣下時,他的態度一直讓在下想起那件事。」

  阿爾法似懂非懂地點頭,而後揚起感到有趣的笑容,「你的意思是,這就是奧奧抓狂的原因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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