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西瓜的書櫃

06、奶茶

　　利恩打開冰箱，裡頭能吃的東西所剩無幾，冷凍庫裡空空如也，肉類及蔬菜早已耗盡，卻沒人願意出門採買；冷藏櫃裡放著即將過期的飲料與牛奶、上一餐剩下的幾盤菜、弗雷特里西用拙劣的方式私藏的啤酒……亂七八糟的，但沒辦法，不懂得打理家務、也從來沒關心過這類問題的人們住在一起，總是會變成這副模樣，家裡沒成垃圾堆就不錯了。

　　上個禮拜某侍僧恢復記憶，為此哭得唏哩嘩啦的大小姐連開了三天三夜的派對歡慶，一大堆的飲料跟食物本家的人自是沒法全數消化，有些便落到分家的他們手上，讓他們也算是跟著慶祝。

　　如今，派對的餐點早已消耗完畢，但飲料仍在。

　　大小姐不喜歡酒，偏偏最常接近廚房的弗雷特里西根本是酒精中毒患者，對那飽含糖分的飲料興趣缺缺也是理所當然的，只能讓其他人解決。

　　紅眼於冰箱內掃了一圈，沒發現他昨天喝剩的奶茶，甚至連瓶子也不見蹤影，莫非是被酒醉的教官倒了？利恩心想，虧他還覺得那罐挺好喝的。

　　利恩走到客廳，就見待在那兒的薩爾卡多手裡拿著似曾相識的東西。

　　「……喂，你手上的不會是我的奶茶吧？」

　　「又沒寫你的名字。」

　　「你不是昨天才看到我在喝嗎！」

　　薩爾卡多放下杯子，以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何錯誤的口吻，理直氣壯地回應：「嗯，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拿來喝？」

99、琥珀

　　將物體封於其中，半透明的外表能窺見其內部卻碰不著實體，而裡頭的內容物或許是好幾個世紀前的物品，早該消逝，卻因為這層保護，讓它能流傳至今，呈現在世人眼前、甚至被拿在手裡把玩。

　　現代的人能由此窺視前人生活的一角，簡直像是擷取了該時空的某個部份、將它保存下來的時間之窗。

　　『類似時空膠囊嗎？很有趣的聯想。』

　　褐髮魔術師一邊清點著雜物箱中的物品，一邊回應身邊少年的話語，嘴上說著有趣，但情緒卻完全沒有變化。幾名矮小的自動人偶在倉庫門口、繞著做出滑稽動作的小丑畢雷亞打轉，吵雜的笑聲不絕於耳，即使環境如此喧鬧也無法影響魔術師一分一毫，仍是制式地進行上司先前交代的工作。

　　少年把玩著從雜物箱中翻出來的琥珀，道：『人偶也是一樣的。』

　　梅倫看了少年一眼，沒有回應。

　　保存了該時代人們外貌特徵的自動人偶，記憶著那個年代所發生的人事物，而在人類壽命結束、改朝換代後，他們仍在。人類也能藉由亙古留存的自動人偶，得知其祖先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將是知識的傳承。

　　週遭的一切都將隨著時間變化，唯有他們是不變的存在。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即使理解到對方所言之意，梅倫仍是沒有任何表示，畢竟他不是人類，沒有必要為了物換星移而感傷，更不會因此產生多餘的情緒。

　　………

　　……

　　…

　　「梅倫，怎麼了嗎？」

　　似乎聽見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庫勒尼西放下書本，對枕在自己膝上的青年問道。

　　侍僧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沒有，只是想起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的確是，沒有意義呢。

　　即使已經擁有了情感，在物是人非後，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28、單人床 

　一張單人床睡一個人叫正常，睡兩個人便嫌擠，睡三個人更是痛苦不堪，睡四個人……肯定有一個會被踢下床。

　　當路德醒來時，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被迫躺了整晚的地板，讓他差點想把好端端待在床上的三個混帳都給掐死－－他明明就有鎖門！為什麼這次又是他睡在地上！另外兩個不速之客有自覺一點好嗎！

　　整晚的睡眠品質差勁導致頭痛不堪，偏偏天還沒亮艾伯李斯特就抓他去廚房幫忙，身為下位者他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於是無處發洩的心情更鬱悶了。

　　「能拜託大小姐買雙人或更大尺寸的床嗎？」

　　在雜務告一段落後，路德對正在解下圍裙的艾伯李斯特問道，他記得這傢伙以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問題，而後者僅是搖頭：

　　「那種要求，就算是梅倫提出她也不一定會答應。」鑒於大小姐的癖好，連他們都被迫擠了將近一年的單人床，才終於有雙人床可以睡。

　　這大概表示，換作他去求的話更不可能。路德默想。

　　其實幾乎天天睡地板還不是最讓人不悅的，最討厭的是，明明跟他住同一房的瑪爾瑟斯卻對此事毫無所覺！每天都睡眠充足、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教人不心理不平衡也難！

　　……既然要不到床鋪，只得從人下手。

　　「你有辦法讓凱倫貝克跟沃肯在晚上不要到我房間來嗎？」

　　連續躺了快兩週的地板，路德幾乎是眼神死的向庫勒尼西求救。

　　其實沃肯有經過瑪爾瑟斯同意、算是另一回事（只是他同樣也不怎麼高興），但那個小提琴家是怎麼回事！路德抓狂地想，這些天來，他明明已經試過睡前上十把鎖（醒來時發現鎖都不翼而飛）、把窗戶用強力膠封死（白天一看窗子竟是開的）、甚至還拜託史普拉多在房間前面挖洞做陷阱（誰知晚歸的瑪爾瑟斯自己掉下去，真是夠了），無論用了何種方法都無法阻止小提琴家爬上他們的床，是對那張床有什麼執念啊！想睡床的話送他然後讓他們兩個自己再去買一張啦！

　　庫勒尼西放下書本，反問：「如果不待在你房間的話，凱倫貝克晚上會做什麼？」

　　「在書房拉小提琴？」

　　「那麼，我房間在？」

　　「……書房隔壁。」

　　是的，庫勒尼西當然不可能為了路德的請求，把好不容易有他處可去的煩人惡魔拉回自己身邊。

　　也就是說，這根本無法可解嗎？

　　為什麼每次都是他遇到這種鳥事－－路德在心底撞牆了無數次，該死，他非得存錢自己買一張雙人床不可！不，乾脆買一棟房子、遠離那些該被馬踢個幾十次的混帳算了！

　　無聲抱怨了詛咒了無數句，路德才回到中午幾乎沒人在的房間，沒任務要打的瑪爾瑟斯睡到這時才醒。

　　「……喂，」

　　「唔、路德午安…怎麼了嗎？」

　　「我們私奔吧。」

07、音樂

　　沃肯總是默默地待在屬於他的角落，做自己的事，鮮少理會他人，平時更是惜字如金，唯有瑪爾瑟斯呼喚時才能讓他開口。

　　因此，能看到他對瑪爾瑟斯以外的人做出反應，足見他已經徹底被惹火了。

　　一樓大廳，左側是用小提琴拉出圓舞曲的音樂家，右側則是無聲指揮著人偶高歌的合唱團，兩人的招式一發動、簡直恰似兩相配合的同台演出，高水準的音樂伴隨人偶悅耳的歌聲，照理來說是該是場聽覺盛宴，實際上卻是場噩夢！

　　路德才剛接近此地就差點爆出髒話、瞬間縮回腳步，這兩個混帳沒事在這種大家都會經過的場地對峙做什麼！是想謀殺經過的倒楣鬼嗎！現在是早餐時間耶，每個人都要走這條路吧！

　　睡在客廳沙發上的阿奇波爾多已經不省人事，路德強烈懷疑第一個受到波及的大叔會不會已經掛了，才對兩名演出者罵道：「你們兩個夠了沒啊！」

　　沃肯沒有反應；凱倫貝克則是瞄了路德一眼，用嘴型表示「我可以替你留音樂會特等席的位置哦」，引來路德大翻白眼，誰想聽那種一聽就會死人的音樂！

　　再看看通往二樓的階梯，還處於半睡不醒狀態的梅倫正要走下、隨即被身後的庫勒尼西給拉回身邊，艾伯李斯特立刻趕來，塞了好幾瓶聖水給魔術師，三人便順利進到廚房去了。

　　……等等，你們就這樣把全部的聖水都納為己有，不分一瓶給其他人嗎！路德望著離去的三人心想，才決定大不了少吃一餐、準備回房，就撞見剛過來的瑪爾瑟斯。

　　「咦？他們兩個在開演唱會嗎？」瑪爾瑟斯眨了眨眼，完全沒察覺到有何危險性地朝客廳探頭，也沒感到任何不適，「居然會一起玩了，感情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的啊……」

　　這哪裡像在玩了？分明是想把對方殺掉好嗎！路德在心底吐嘈，才想著要不要叫瑪爾瑟斯離遠點，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礙於體（白）質（鴉）的緣故，這種類型的招式對那傢伙來說，非但沒有殺傷力還能當進補。

　　「路德，你不去吃早餐嗎？」說著，瑪爾瑟斯便拽住身後的路德，後者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前者拖著走，「早上只喝花茶對身體不好啦。」

　　「喂、給我等一……！」

　　「嗚哇啊啊啊－－路德你怎麼吐血了？！」

　　「……咳…我要、咳、殺了你……」

　　「咦咦咦？嗚！路、路德你醒醒啊！」

63、友情

　　沃肯真是個不錯的朋友，凱倫貝克時常這麼想。

　　白天，音樂家在書房裡拉琴，醫生就在一侧讓合唱團人偶出來伴唱，每當有意外發生，後者總是可以保住前者的小命。

　　比如說，像現在這樣：

　　「凱倫貝克，為什麼我的領巾又不見了！」路德推開書房的門罵道，中斷演出。

　　小提琴停止演湊，合唱團仍是唱著，沃肯無視兩人繼續做自己的事，凱倫貝克輕鬆地回應：「這我可不曉得，洗衣服的人又不是我。你要不要思考一下它長翅膀飛走的可能性？」

　　那是什麼白癡的理由？路德忍不住在心中大翻白眼，「這是被你藏起來的第十八條了吧！」

　　「錯了，是第十九條。」

　　凱倫貝克從容地更正數字，路德則是不耐煩地抽出鞭子。

　　「管他的，那是最後一條，快還給我！」

　　「我之前看你衣櫃明明還有好幾條，給我一條又不會死。」

　　「……那些被瑪爾瑟斯拿去擦眼淚用光了。」路德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就還給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凱倫貝克對路德的威脅視若無睹，悠哉地坐到沃肯身邊，一副「你敢就試試看啊」的嘴臉，而沃肯也不負所望地，說出讓路德火大的話語：「不要打他，不然我跟大小姐說你揍我。」

　　「……你幹嘛幫這個死小孩……」

　　「你是情敵。」

　　「那傢伙也是啊？」

　　「瑪爾瑟斯又不可能喜歡他。」

　　嘖，這句話也太傷人了吧，凱倫貝克在心底咕噥，隨後路德抱怨了幾句，便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

　　看，又逃過一劫，沃肯的確是他的好朋友吧？

　　演奏繼續進行，半個小時後，被另一人打斷。

　　「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嗎？」進入書房的庫勒尼西有些不悅地說道，書房就在他房間隔壁，根本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梅倫在睡覺。」

　　「大白天的還在睡覺可不是我們的問題。」凱倫貝克如此回應，帶著心愛的小提琴退到沃肯身後。

　　「那你的腦袋不翼而飛，應該也不是我的錯。」

　　反正有沃肯在，他又是沃肯（表面上）的朋友，才不會有人敢對大小姐一見鍾情的對象動…「慢著！沃肯你要去哪裡！」

　　「瑪爾瑟斯之前跟我約了三點，我先走了。」

　　「什、欸等一下，你就這樣拋棄我嗎？…好歹掩護我或是先制止他－－」

　　「那個太可怕了，我不要。」沃肯望著出現在凱倫貝克身後的幻獸說道，「我之後會幫你把斷掉的頭接回去。」

2013-07-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