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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使用藥劑前需先確認成份

  與其說凱帝擅長做糖果,倒不如說他擅長魔法。

  坐在木箱上的漢賽爾於心中寫下這一行註解。眼前是燈火通明的地下室,最左邊是通往一樓的階梯,最右邊則有個封閉的大壁爐,一張特大的板桌佔了室內大部份的空間,桌子底下是分門別類放置妥當的各種材料,而地下室剩餘的空間幾乎全是箱子。

  製作順序是這樣的:首先,對桌子最左邊的大鍋鍋口下一道魔法陣──這器具與其說是鍋子不如說像茶壺,但它有長長的壺嘴卻沒有把手──再將各種製作糖果需要的材料投入鍋中、同時穿過法陣,接著金髮青年將便將手貼在鍋子上,一道微弱的白光由掌心傳遞至不鏽鋼鍋,鍋子下方又出現一道法陣,整個鍋子包含鍋裡的東西全被光芒包覆;幾分鐘之後,金橙色的黏稠液體便自壺嘴流出,落進壺嘴下方的大碗中,此時再加入一些比較特別的素材,比方說彩虹羊的毛,放好之後青年一彈指,碗中的物品便如電動打蛋器一般自行攪拌起來;最後,碗內的液體自行脫離大碗,往上飛升,散開成金橙色的點點水珠,大小不一的水點在半空中飄浮、猶如液態的螢火蟲,青年在它們下方的半空中召出了一道圓形法陣,水珠在同一時間落下,穿過法陣的同時它們便由液體變成了固體,一顆顆的全是複雜的臻果造型,並且準確地落到佔了一半桌面、灑滿糖粉的大盤子裡。

  這根本不是廚藝,是魔法。

  不是只提供一點魔力讓道具輔助的,而是應用自身魔力、操作法陣的,真正的魔法。

  依據凱帝的說法,不同的糖果蛋糕點心便會有不同的製作方式,但不管漢賽爾怎麼看,這比起做糖果,絕對

更像在調魔藥。

  或許是本身的氣場改變也或許是法術的影響,總覺得青年白淨俊秀的臉在施法時格外有吸引力,漢賽爾不免得看得有些呆然,仔細想想好像幾乎沒見過這傢伙認真做事的模樣,平常總是嘻皮笑臉的。

  「喏,」凱帝將一顆沾滿白糖的臻果糖遞到漢賽爾面前,露出後者再熟悉不過的笑,「要試吃嗎?」

  漢賽爾二話不說的抓住凱帝的手,將小小的糖果一口咬下,偏軟的表皮破裂之後,不冰不熱的酸甜糖液在嘴裡翻滾,有點像柑橘類的味道,「還不錯啦。那些羊毛你放哪去了?吃起來也沒毛啊?」

  「那是用來改變糖果口味的魔法材料,有七種不同的味道,要吃下去才知道。你覺得你吃到什麼?」

  「七種口味喔……」漢賽爾有些恍神的喃喃,黑紫眼掃視自己仍握住的手,這個距離連掌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還有沾染皮膚的點點糖粉,教人忍不住想將之舔去。

  而男孩也真的將妄想給付諸實行。

  他低著頭將對方的手給舔得乾乾淨淨,感覺到青年因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顫了下、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縮手,漢賽爾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完成舔拭的動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應該是橘子口味吧。」

  語畢後抬起頭來的漢賽爾,這才注意到凱帝臉上那抹不知是尷尬還是其他情緒導致的微紅,害得漢賽爾跟著侷促起來,並察覺到自己方才幹了什麼,可是腦子裡完全沒有後悔的念頭、只有「這傢伙的手也跟糖果一樣味道很好嘛」的想法。

  「其中一款是橘子味的沒錯。」不到一秒,青年的神色很快就恢復如常,「那就麻煩你幫忙包裝囉,漢賽爾。」

  「好啦。」漢賽爾跳到地上,將方才坐著的小木箱打開,裡面全是包裝紙。

  凱帝再次轉過身去繼續製作糖果,漢賽爾斜瞥了目前站在他身後的青年一眼,雖然剛剛舔完糖後那種疑似害羞的神情只出現了一下子,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真想讓傢伙做出更多不一樣的表情……

 

   ×

 

  九月飛快的過去,事情並沒有如葛麗特料想的那般順利,兄妹倆還是保持著孩童身形。這點對凱帝來說或許是件好事,漢賽爾可完全不這麼想,縱然凱帝將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不能再好、無法使用魔法這檔事一時間竟也看不出有什麼大影響,但他還是想回到以前能用魔法的日子並變回正常的體型。

  十月初,外頭的行道樹日漸泛黃,在商店街待了這麼久,漢賽爾跟附近的住戶、店家也差不多都混熟了,某個涼爽的夜晚,糖果屋正要打烊,一對夫妻便哭哭啼啼地闖進門來,正在將門牌翻面的凱帝嚇了一跳,尚未看清來者何人即聽見他們的哀嚎:

  「嗚嗚嗚……我對不起米唐一街全部的居民──」

  發出淒厲哭聲的,正是商店街的寵物店老闆黃煌先生,與他的太太黃夫人。

  「幹嘛?」待在櫃檯後吃飯後甜點的漢賽爾走過來,看向這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粗曠大叔,以及滿臉愧疚的大嬸,「你殺人放火了嗎?黃大叔。」

  聽他這麼一說,黃先生哭得更大聲了,凱帝連忙安慰道「這孩子只是開玩笑而已」並用眼神示意漢賽爾別鬧了,住在商店街的大家都知道,黃煌的淚腺簡直發達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內心是與那高大魁武的外表全然不同的纖細,不管什麼事都能說哭就哭,眼淚像噴泉似的停不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黃太太。」朝哭泣中的大男人問話絕對得不到任何答案,凱帝索性將視線轉向愁眉不展的黃夫人。

  「是這樣的,」黃夫人嘆了口氣,邊拍丈夫的背邊說:「我們今天進了一批巴力巴力蟲,打算當紅尾綠蛇蜥的活體飼料,結果沒想到籠子上的防護魔法沒做好,那些蟲子居然咬破鐵籠全逃出去了!」

  「巴力巴力蟲?」嘴裡嚼著軟糖的漢賽爾插嘴,「那種蟲不是破壞力超強的嗎?聽說讓牠咬個三天三夜的話連鋼筋都能咬斷耶。你們還是真是犯了不得了的錯啊,大叔。」

  「是的,沒錯,就是那種破壞力其強無比的小蟲。」黃太太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所以我們是來警告商店街的大家這件事,還有來發放殺蟲劑的。」黃太太的手裡拿著好幾個紙袋,她將其中一個袋子交給凱帝,「這是氣態的殺蟲魔藥,是專門針對巴力巴力蟲做的,麻煩你們把這藥噴在家門口還有建築物四周,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請問這個藥有什麼副作用嗎?」凱帝問。

  知道凱帝在想什麼的黃太太搖頭,「沒有、沒有,你放心,我們倆也有孩子,會對小孩產生影響的藥,我們是不會用的!頂多是剛噴的幾小時內會有點難聞而已。」

  提到「殺蟲劑」,黃先生的哭聲更慘烈了,不停地哭喊著「要讓你們這麼悲慘的死去,我對不起們啊小蟲蟲」之類的話語,也不想想反正這些蟲本來就是要葬身蛇腹中的。

 

   ×

 

  寵物店老闆娘說的話完全不可信。至少對現在的漢賽爾而言是這麼一回事。

  在噴了殺蟲劑的當天晚上,糖果屋充斥著像是橡膠混合香蕉皮的怪味,漢賽爾聞了不到五分鐘就感覺有點頭暈、昏昏欲睡,早早上床睡覺之後的隔天,星期六,也就是今日,情況半點好轉也沒有,不適感更盛,一睜眼整個世界都像是在旋轉。

  漢賽爾死撐著做完早餐,糖果屋開店不到十分鐘,他就感到全身上下燙到他懷疑是否會自體燃燒的地步,某位特別早來買糖的第一位客人才剛進門,他就「咚」的一聲趴倒在櫃檯桌上,嚇了他的上司與客人一大跳。拿溫度計一量,三十九點五度。

  凱帝當機立斷地宣佈今天停止營業,把男孩扛回二樓,暫時將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好熱……」躺在床上的漢賽爾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畢竟都活了十八歲,漢賽爾從小到大也沒少生過病,但頂多就是咳個一天就好的小感冒,身強體健到從沒在大醫院看診過的他,可說是從來沒病得這麼嚴重過。

  「你有對什麼藥物過敏嗎?漢賽爾?」凱帝一邊將施過治癒術的符紙貼上男孩額際一邊問,這符紙是很久以前雜貨店大特價的時候買的,號稱只要貼在額頭一個小時就能退燒。

  漢賽爾沒好氣地回話,坐在床沿的青年身影從他的視線看去模糊不已:「我哪知道啊。」

  藥物過敏應該是最大的可能性,否則為何全商店街的人都沒事──至少目前還沒傳出災情──凱帝本人也沒任何感覺,唯獨漢賽爾發高燒成這副模樣?或者,原本漢賽爾也會沒事,但被葛麗特的愛情蛋道具縮小的同時也改變了體質?

  金髮青年摸了摸男孩的頭,「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要!」漢賽爾立刻否決。從前孤兒院有專任治療師,除非是以一人之力束手無策的傷病,否則院童基本上不會被送往醫院,而漢賽爾更是從沒去醫院看過病,對醫院的印象僅有童年父親過世時、以及一個多月前燒烤店老闆女兒出世的事。

  他一點都不想去醫院,正確來說,他完全不想離開糖果屋一步。

  凱帝又道:「不然我去找暝暝他爸爸,拜託他來幫你看看好了?我想殺蟲劑應該是他們家做的,他或許會有辦法治好你。再不然也能開藥給你吃。」

  說罷,凱帝便要離開床邊,漢賽爾一把抓住凱帝的手臂,用即使在病懨懨的狀態下也沒減弱的蠻力把人扯到床上、同時撞翻好幾隻娃娃,魔力充沛和力氣大可說是化獸族龍族分支的先天優勢。

  「我不要吃藥!我也不要看醫生!」漢賽爾趴到凱帝身上,與現在的他比起來,後者的體溫可說是令人舒服的低溫,讓他想死賴在這人身上不走,「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吃藥討厭死了……你也不准走!」

  男孩的力氣大到使人生疼,望著對方燒紅的臉,凱帝沒多想就如平時安撫小孩那樣環抱住漢賽爾,拍了拍對方的頭柔聲道:「嗯,我哪裡都不會去的喔。」

  既然凱帝先出手抱住他,那麼漢賽爾也不打算推拒,順勢死命往青年懷裡鑽,同時發現將人摟得越緊、心跳速度便莫名地跳得越快,反倒更不舒服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想鬆手。

  身體好熱……好燙……好煩……為什麼這傢伙總是能對自己這麼溫柔?只因為他的外表是小孩嗎……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再近一點、更近一點……心臟跳得好快好快好快……這傢伙,太溫柔了,混蛋,對每個人都一個樣,可惡,不管怎樣都想把這份溫柔佔為己有……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心跳好快好快好快好快……難受死了、快要受不了了──

  「漢賽爾?」

  察覺到對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勒住自己腰部的力道也重到會產生瘀青,凱帝不禁喚了一聲,然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如同他初次見到男孩時的情形,刺目白光猛然乍現,青年不由得閉起金褐色的雙目,下一秒張開眼睛後,所見的情景就逼得凱帝的大腦直接停止運作,幾乎無法接受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壓在糖果屋店主身上的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長相帥氣到站在店門口什麼都不做就能招攬一卡車女性顧客、出門逛街搞不好會被星探相中抓去拍片的黑髮少年,他完好的衣著同樣是一身黑,並沒有因為體型突然的改變害得衣物破裂。

  少年的五官依舊保有年幼時的影子,果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種句子完全不適用在漢賽爾身上,及肩的黑髮跟小時候一樣翹得亂七八糟,黑紫眼瞳有些迷亂,他的身高與身下的青年差不多,整個人四肢著床罩在青年身上,在被壓制者的眼中格外有壓迫感。

  「……呃,漢賽爾?」

  「……好熱……」

  傳進耳中的嗓音比從前聽見的低了不少,讓凱帝覺得非常沒有真實感,當他還呆愣著的同時,黑髮少年的左手就壓住他的肩頭將他固定在床上,右手則粗暴地扯起他的衣服……扯起他的衣服?!

  「等、等等!」凱帝試著將屈起膝蓋壓低身子、離自己更近的少年推開,但徒勞無功,嘴裡不停唸著「熱」的少年看起來完全聽不見任何話語,「喂,不要……等等、漢賽爾,住手!」

  「好熱……熱死了……好煩……」

  漢賽爾的身體直接壓到凱帝身上,少年的臉龐在青年眼前極速放大,近到不能再近,痛覺倏地襲來,凱帝才意識到,漢賽爾居然在咬他的臉頰。

  非常粗魯、完全不客氣的,就像在吃軟糖般的狠咬,不只咬一口,還放肆地咀嚼起來,好像他的臉真是什麼美食佳餚。

  體認到對方八成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凱帝心中方才冒出的一絲恐懼也稍稍減退了,但這不表示他可以接受有名成年人拿自己的臉當軟糖吃的事實,凱帝不免擔心起他說不定會被咬破皮。

  沒多久,在凱帝還沒繼續掙扎之前,漢賽爾就停止動作,扯出一抹笑道:「就知道你這傢伙很好吃。」

  「別鬧了,你該起來了吧?」

  「不要……熱死了……你很冰……」

  漢賽爾語無倫次地說,再次趴到凱帝身上,少年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緩緩閉闔,凱帝感覺壓制自己的重量逐漸減輕,少年又再次變回男孩的模樣,隨後沉沉睡去。

  凱帝僵硬地看著趴倒在他肚子上的小男孩,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地幾分鐘後,才小心翼翼的將男孩挪到床上、蓋好棉被,自己離開床緣。

  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剛剛的呼吸有多急促。

 

   ×

 

  心靈受創。這大概是最能形容凱帝現況的四個字。

  並非是漢賽爾做出那種疑似要侵犯他的舉動,也不是因為他的左臉頰留下深到發紫、一時半會兒消不掉的咬痕,而是因為那孩子在自己眼前突然「恢復原狀」造成的衝擊,實在是大到無可言喻。

  直到今天,他才深刻的體認到,漢賽爾是個男人而不是男孩的事實。

  不想待在房間裡,剛去樓上吃完午餐又坐回一樓櫃檯後的凱帝想到這點,就禁不住嘆了口氣。

  他一直都把漢賽爾當作貨真價實的小孩子來對待,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容忍漢賽爾種種不檢點的言行;也是因為如此,他才願意替那對兄妹還債,讓漢賽爾待在店裡當員工;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任由漢賽爾耍盡任性,三不五時就又捏又踩的弄痛自己。

  然而,在看見小店員的「真面目」,徹底意識到那是名十八歲的少年後,凱帝很懷疑自己能否再維持從前的態度?畢竟,那樣的一名少年實在難以套上「可愛」的形容詞。

  他喜歡小孩,可是對於成人、特別是未為人父的同性,他雖是稱不上反感但也不是多有好感。

  如果是小男孩的話,剛剛那樣又咬又抱的,他大概也無所謂吧……

  不,漢賽爾的話好像也沒關係?凱帝忖道,剛剛他的心中並沒有升起討厭的情緒,就是感覺很奇怪,而被做了那種事的感受當然也不會是高興。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凱帝望向糖果屋大門,歇業時一樓的門窗一向緊閉,看不出是誰來了。

  心煩意亂的糖果屋老闆走過去開門,站在外頭的居然是鮮少來光顧的老友,娃娃屋店長。

  「真難得你會過來呢,查爾斯。」凱帝將微笑掛回臉上,把門打開領著友人進屋,「你來買糖果嗎?還是蛋糕?」

  「不是,我是來……你的臉怎麼了?!」

  查爾斯逕自坐到櫃檯前的高腳椅上,在凱帝坐回櫃檯後的同時驚呼。後者笑了笑,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不是來買點心的話,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查爾斯將一只袋子放到櫃檯桌上,皺眉說道:「還不是看你假日沒開店覺得有點奇怪,又聽說你對殺蟲劑過敏掛在床上一病不起,還有幾個小妹妹哭著問我你是不是快死了,我才勉為其難來幫她們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流言傳播的速度快得可怕,內容錯誤率同樣也高得可怕,十之八九是早上那位客人離開後跟其他人說了那時的事,消息一下子就在商店街傳遍了吧。凱帝無奈地說:「生病的是漢賽爾,不是我。」

  「你看起來也不像生病的樣子。」查爾斯說,鏡片後的藍眼緊鎖著凱帝左臉那醒目的紅紫色,「你的臉到底怎麼了?被打了?」

  「沒有。這應該只算是……普通的瘀青而已。」

  「被小鬼弄的嗎?」

  凱帝滯了一下,才慢慢地點頭。

  算是得到答案,查爾斯也沒再追問下去,在他的推測中,假設生病的是上次見到的臭小鬼,那凱帝勢必需要帶人去看病或餵藥,很多小孩子一聽見要吃藥就會奮力掙扎,看之前那小鬼的模樣,在那過程中一拳打到凱帝臉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小男生就是這麼討厭,嚐到苦頭了吧。」查爾斯說,凱帝也只得露出苦笑回應,前者盯了後者的笑容幾秒,續道:「你怪怪的。」

  「有嗎?」

  「有。你平常不是應該跟我說男孩子也很可愛嗎?今天居然不回話?」

  凱帝回想了一下今早的情形,又是苦笑,「可能是因為臉太痛了,所以不怎麼想說話吧。」

  聽他這麼說,查爾斯便離開座位,「那我回去了,你去照顧你家那小鬼吧。」娃娃屋店長推了推櫃檯上的紙袋,「這是妮妮跟艾米媞她們要我帶來探病的,就交給你了。」

  「謝謝。」凱帝稍微打開袋子一看,裡面除了小孩子手寫的卡片之外,還有一隻小天使娃娃,可想而知是查爾斯因擔心而送給自己的,但對方並沒有提及,「你要帶一點餅乾回去吃嗎?」

  「隨便。」

  正走往店門的查爾斯擺了擺手,凱帝送去一袋薄荷夾心餅,看在他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查爾斯是他少數願意免費送甜品的成人。

  在藍衣男子跨出店門前,凱帝想了想,又喚了對方一聲:「查爾斯。」

  「幹嘛?」

  「如果常去你店裡的女孩們,有一天突然長大的話……像是,假設妮妮從小女生長成成熟的女人,你還會喜歡她嗎?」

  「那種事又還沒發生,你問我我問誰。」查爾斯狀似不耐煩地說,的確,他們倆的年紀都不夠大,生命中尚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實在難以想像。「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會長大啊。」

 

  娃娃屋店長離開沒多久,原本該在床上休息的黑髮男孩竟出現在樓梯口,因為現在阻隔店面與私人空間的白門是開著的,所以凱帝一下子就查覺到了那邊的動靜。凱帝在見到漢賽爾時遲疑了一下,才朝走到一半就坐在上層階梯休息的男孩步去,站在樓梯下以擔憂的語氣啟口:「你還好嗎?」

  「我沒事啦。」

  漢賽爾應道,凱帝又繼續問:

  「怎麼不待在床上?」

  「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傢伙不見了,我又聽到你好像在跟那個討厭的娃娃男說話,才想來看你到底在幹嘛。」

  「查爾斯剛剛有來一下子。」凱帝看看男孩已經沒上午那麼紅的臉,問道:「燒退了嗎?」

  「應該啦。」漢賽爾低頭看著凱帝,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那就好。」凱帝望了漢賽爾一會兒,看來有點欲言又止,幾分鐘後才道:「漢賽爾,你記得你上午的時候,有恢復成十八歲的體型嗎?」

  漢賽爾抹了抹自己的臉,頭還是有點暈,「記得……葛麗特今晚會回來,跟她講的話對研究應該會有幫助吧……」

  「嗯,那麼在葛麗特回來之前,你要好好休養才行喔。我先去地下室做糖果了,等等會幫你買晚餐,你再睡一下吧。」

  原本想跟著下去,但自己目前的確是還有些暈眩,漢賽爾想了想回一聲「好吧」就站起身來回房去,凱帝在目送他順利進房後,也進到地下室去。

  躺回床上的漢賽爾閉上眼睛,這才想起他剛剛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自己還沒有完全康復、一個滿面病容的小男孩就站在眼前,而那個戀童癖居然不為所動,甚至沒有走上樓梯來扶他一把?意識逐漸不清的漢賽爾想道,平常的話,應該會朝他伸手把人牽回房間,甚至像早上那樣抱著他到床上的吧?最起碼也該摸摸自己的頭,看燒退得如何呀……只不過是咬了幾下而已……不會害那傢伙生氣了吧……說起來,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做出那種誇張的舉動……呢……

  還來不及細想,男孩便被濃厚的睡意包圍,陷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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