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牠與牠❖第五章
『涅澤爾大人,要不要我去把森林裡的那些人趕走?』
白龍望向窗外,此刻牠正伏在巫師臥房的窗台前,短短幾天的時間裡,鴉之森就出現了許多外來者,牠相信巫師早已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但卻沒有任何表示。
『不用。』坐在床上看書的涅澤爾同樣以魔力波回應,他對白龍笑了一下,『你不用擔心,放著他們不管就好。』
白龍的視線從室外轉至室內,普通的人類的確不可能奈何得了他們,牠也就不再多想。
黑暗籠罩整座高塔,城垛下的螢苔光芒隨著白駒過隙愈漸微弱,預示著冬季即將到來,待整片森林的螢苔盡數死亡,便是冬天降臨的證明,直到度過兩個季節,它們才會於初夏重綻螢光。
白龍在冷風徐徐的窗口蜷起身子,閉上眼睛,高塔裡聽不見蟲鳴鳥叫,夜晚可說是萬籟俱寂,不一會兒白龍的雙眼又睜成一條縫,這回牠以清楚的嗓音說道:
「冬天快到了呢,涅澤爾大人。」
「嗯。」
「涅澤爾大人,這次要不要陪我去赤龍山呢?」白龍調整了一下姿勢,把下顎壓到尾尖上,「萵苣先生也可以一起。」
一聽這話,涅澤爾怎會不明瞭白龍的心思,但他還是說道:「把一個人類往龍群中丟,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涅澤爾回的是實話,即便小白與牠的同伴全是草食性,光那高大如山的體型對一般人而言就極具殺傷力,白龍「唔」了一聲似在思考,涅澤爾又以妥協的口吻續道:
「想去的話,明天你自己帶他去吧。」
冬天才會有龍群遷徙到不會降雪的羅蔓沃居國來過冬,現在時間尚早,整個國境內除了小白以外半條龍也沒有,更不會有上述把人往龍堆塞的疑慮了。
「但是……」白龍甩了甩尾巴,黑瞳完全睜開,「主要是希望涅澤爾大人您能一起去呢,畢竟您不去的話就沒有意義了。」牠微微抬起頭,又補了一句:「掃把也很想出門喔。」
「就算我去了,也什麼都不會改變喔?」
「我只是想去涅澤爾大人喜歡的地方而已。」
涅澤爾闔起手中的書本,苦笑了一下,「真是拿你沒辦法吶。」
心知他答應了,白龍愉快地閉眼準備入眠,巫師看了小龍兩眼,終究沒有說出實話。
我並不是喜歡那裡哦。
×
「萵苣先生,我下午要去赤龍山散步喔,你要一起去嗎?」
吃完早餐後,小白向霍金提出邀約,正要到院子遛狗的他看了飛在身邊的小龍一眼,他仨相偕邁出大門的同時,霍金反問變成大龍的小白:「這裡離赤龍山有多遠?」
他一直不曉得巫師塔的具體位址,傳說中巫師塔位在鴉之森,但傳說歸傳說、誰曉得真相如何呢?器靈們對地名全都沒什麼概念,連掃把都不曉得這座塔究竟建在哪裡,涅澤爾肯定也不會說,唯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就只有小白了。
只要能知道兩者之間的距離,霍金就能進行更進一步的推測。
遺憾的是,白龍的回答實在教人失望:「我也不清楚耶,但是只要飛一下就到了喔。」
飛?如果說大約要走多久,那霍金心中還有個底,可是區區一名只能步行的人類,哪曉得飛行時的距離感啊!帶著愛犬繞圍牆走的霍金也沒在這個疑問上多做糾結,僅是換了個問題:「為什麼要去赤龍山啊?」
「赤龍山上有很多好吃的花呀,萵苣先生不喜歡赤龍山嗎?」
與其說是不喜歡,不如說是沒感覺,身為一國王子,國內的地理環境如何、哪座山盛產什麼,他當然一清二楚,傳說中赤龍山的紅土孕育了不少僅能在那座山生長的珍稀植物,山頂風貌更是美不勝收,然而會使用「傳說」一詞,自是因為登山攻頂的人少之又少、資料也不多,赤龍山的山腰被赭色荊棘覆蓋,想爬上峰頂困難重重。
「要去是可以啊,但是你有辦法把波可也帶去嗎?」
有能脫離巫師塔的機會,霍金自然求之不得,即使現在他多少相信了涅澤爾的話,也不改他想離開此地的心情──倒不如說,假如事情真像他推測的那麼麻煩,他非得找管道跟王宮接觸不可、否則當真是寢食難安。
霍金盤算著從赤龍山開溜的可能性,但是,假如波可不能跟,霍金說什麼也不會離開愛犬半步,畢竟有了上次的事件,他再也沒辦法放心的把視線從獵狗身上挪開。
白龍歡快地答應,「可以呀,我會好好抓住波可的。」
「欸……這句話的意思,該不會是你要抓著我們飛吧?小白。」思及上回被白龍抓上高空的經驗,霍金不由得心底發怵,那可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請你放心,萵苣先生,這次我會飛慢一點的,絕對不會讓波可掉下去。」白龍保證道,「涅澤爾大人也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他也要去?」這樣逃亡大計不就在出發前先宣佈告吹了?
「對呀,因為掃把也想出門,它很久沒去赤龍山了呢。」
白龍話音方落,掃帚便飛到大門口,縱然它無法踏出門外,上下躍動的模樣也像是因聽見這個話題而倍感興奮。
霍金不解:「掃把想去跟那傢伙有什麼關係?」
「有涅澤爾大人幫忙的話,掃把才能在天上飛喔。」白龍解釋道,此時一人一犬離牠已有約十五步遠的距離,牠才往前跨了一步跟上,「如果是以風屬性為主的器靈,就能在涅澤爾大人的幫助下在外面飛,不過要碰到他才行。
「而且,有涅澤爾大人在的話,波可也一定不會想跳下來的。」
白龍的口吻毫無惡意,但最後一句話還是弄得霍金分外不爽,這似乎是在說無論那個混蛋巫師想要波可做什麼、他的愛犬都會遵命照辦一樣,開什麼玩笑!那可是他的狗耶!然而霍金也沒底氣在這時應一句「只要有我在,波可還不是能乖乖待著」這類的反駁,獵犬身在高空有多緊張,上回他就領教過了。
嘖,反正那巫師肯定是用邪術控制他的狗,又不是真的被狗喜歡,有什麼了不起的!
午餐過後半小時,白龍帶著王子前往塔頂。
巫師塔的頂部沒有屋簷,塔頂僅是由石磚鋪成的一片空地,最外圍有道不高的女兒牆將其環繞,雖說不高,但也是無須擔心波可翻牆跳樓的安全高度。
手拿掃把的巫師倚在牆邊,見霍金來了也沒多說什麼;白龍則變為大龍,上半身攀在女兒牆上、下半身掛在城牆外,牠的一雙前爪向外攤開,對霍金說道:
「好了,萵苣先生,請讓波可進來吧。」
少年遲疑了一秒,最後還是故作鎮定地帶著愛犬走到龍掌中,而他才剛踏入沒多久,就聽見白龍說道:
「那麼萵苣先生,你現在去涅澤爾大人那裡吧。」
「哈啊?」
「雖然我覺得不會有什麼意外,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得把波可牢牢包住才行,不然萵苣先生你也不能安心吧?」
霍金抬頭與巨龍對視,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你兩手加起來都能當我的床了,把我也一起包住應該沒什麼吧?」
「我是要像這樣包住喔。」白龍空出右爪,輕輕地拎起霍金的後領,在他驚愕到來不及反應時便將他放回稍遠的地面,而後牠做出類似人類十指交扣的動作(當然,龍的雙掌僅有八隻指頭而非十隻)只在中間留了個僅夠狗兒轉身及以後腳站立的空隙,波可有點不安地打了個呵欠。「要是萵苣先生你再進來的話就太擠了吧?」
「讓我抱著牠就──」
「你還真是囉嗦吶,萵苣。」涅澤爾離開矮牆往前站,打斷了霍金的話語,後者怒瞪前者一眼,涅澤爾不緩不緊地繼續道:「小白都已經告訴你怎麼做最安全了,你不聽我是無所謂啦,但要是波可因為你在那胡搞瞎搞摔下來,這也死得太冤了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為了愛犬的安全,霍金無論如何也得妥協,他嘖了一聲滿臉不願地走向涅澤爾,巫師橫握著掃把,命令道:
「上去。」
「上去哪?」霍金不悅地發問,隨後又在涅澤爾正欲張嘴時開口:「給我慢著,你不會是要用掃把載我飛吧?」
涅澤爾挑眉,「哦?我本來還想說以萵苣你可悲的理解能力,大概需要我從頭說明一遍,沒想到你還不算無藥可救嘛?這麼快就推測出來了。」
「這種事誰看不出來──」霍金回嘴到一半,又趕緊轉回正題:「喂,這支掃把真的可以載兩個人在空中飛?連點防護措施都沒有……」
「虧你跟掃把攀交情攀了這麼多天,竟然這麼不信任它,還真是過份呀。」
「誰說我不相信它了,我不相信的是你!」
兩人僵持不下,巫師似乎也沒有極力說服王子的意思,被頂了這麼一句就沒再說話,壓根就是一副「要飛就飛不飛拉倒」的模樣。
一陣冷風吹過,佇在風中的兩人動也不動,巫師的黑袍下襬被風微微吹起,獵犬在龍爪製成的牢籠裡轉了一圈,不知過了多久,躊躇半天的霍金才提問:
「我要坐前段還後段?」
「隨便你。」
「只有我坐你不坐行不行?」霍金可沒忘記上次涅澤爾接住波可的情景,這傢伙根本不用靠任何工具就可以飛,只是,他不曉得掃把飛行時巫師是不是非坐在上頭不可?
那一瞬間涅澤爾幾不可見地怔愣了會兒,而後便揚起讚許的微笑,「想不到萵苣你偶爾也會出點聰明的主意嘛,沒問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王子一直都是聰明絕頂!」
×
側坐在掃帚柄上的少年雙手緊握住柄桿,身旁的褐髮青年好像用了不知名的魔法,明明身在高空的他們能聽見狂風呼號,卻沒半點被風吹打的感覺,行進的速度也相當平穩。講真的,即使霍金的運動神經與平衡感再怎麼好,此時若有大風,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摔下去要花五秒還是一秒。
據說要用掃把翱翔天際的話,只要巫師的肢體碰觸到它就沒問題了,可是看涅澤爾連握都不握、左手指尖輕輕搭著掃把前端的樣子,霍金實在是很怕這人一個手滑、他就失速墜落。想當然耳,這種害怕他是不會表現在臉上的。
白龍說過用飛的很快就會到,但或許是精神過於緊繃,霍金總覺得他們飛了好一會兒才抵達目的地。一路上的阡陌風光霍金幾乎都沒看入眼底,他沒有懼高症,可是要他在這樣的高空中、用這等僵硬的姿勢欣賞美景,實是太過為難,任何一位初次以掃把飛行的正常人都辦不到。
直至於花海中心降落,霍金才回過神來。
據聞赤龍山的風景美如畫,但親眼所見後,霍金便覺得根本沒有任何一幅畫足以呈現此番美景,與山腰處的荒涼不同,五彩繽紛的花海披覆赤龍山的山頭,在這裡,每走一步都會踩到一朵花、若想避開花朵那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若這座山是個人,那絕對是能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國色天香等等所有形容美貌的詞彙的絕代佳人。
白龍降落時便壓塌了一部份的花,而牠一落地後又大快朵頤起來,不消幾分鐘巨龍身周便被清出了一片空地,霍金就站在那裡,而波可或許是在高空飛行時承受了過大的壓力、現在靜靜地待在主人腳邊動也不動,至於涅澤爾則是橫坐在仍懸浮於半空的掃把上,腳尖根本沒有碰到土地。
不一會兒,波可似乎恢復了精神,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周邊環境,霍金立刻跟著狗的腳步走,赤龍山的頂端可是座山崖,離他們稍遠的地方隱約看得見懸崖盡頭,底下想必是萬丈深淵。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初次見面?』
幾株帶有魔力的永生花向涅澤爾打起招呼,這種花十分長壽,花開之後能維持三年不謝,枯萎後又能在一天內重新綻放,故得名永生花,是赤龍山特有的花種之一。
『我們的話應該是初次見面喔。』
涅澤爾以魔力波回應,他默默望著掃帚下方的花朵,永生花藍紫色的五片花瓣向外張開,細小的鵝黃圓點散落在每一片花瓣上,桃紅色的花蕊略短,縱然永生花凋謝後不久、就會再於原地生長出新的花朵,但那已經不算是同一株花了。
『聽說過,記得祢。』不善言詞的花朵笨拙地說,涅澤爾明白它們的意思,僅是回以微笑。
三五朵花又同時說道:『不認識,那個,不認識。不能說,不能聽。』
『你們說他啊?還是他們?』巫師朝王子與狗的方向示意,花朵們紛紛回應『他們、他們』,涅澤爾說道:『那是王子還有他養的狗,被小白帶來這邊散步的。他們沒有魔力沒錯喔。』
不能說的意思,即是花兒無法同霍金與波可交談,而身為終生只生存於赤龍山的永生花,它們當然不懂人話,不能聽便是表示不能聽懂。
『以前有。』其中一株永生花說道,其他朵花立時附和:『以前有,以前有。』
永生花發芽時,新花會從舊花殘留的根部重新生長,也可能繼承上一朵花部份的記憶──涅澤爾因領會其中的意義怔愣片刻,但這次他卻想假裝聽不懂了。
巫師尚未轉移話題,白龍便湊了過來,一口咬掉永生花旁邊的數朵星璃花,碩大的頭顱投下陰影、籠罩住藍色的永生花,『你們講完了嗎,涅澤爾大人?我可以吃掉它們了嗎?』
『你這麼餓啊?』
涅澤爾眨了眨眼,位在他下方的永生花開始尖叫,白龍歪著頭回答:
『我不太餓,可是之前有龍告訴過我,永生花很好吃。』
『那你以前沒吃過嗎?』
『沒有,以前來的時候都被其牠龍吃光了。』
龍進食時只取花朵的部份,植物本身通常不會因此死亡,但永生花的花只要一被摘取、直到原本預定的花期結束都不會再長出花來,沒有花就不能播種,它們的尖叫合情合理,何況,不管是哪種植物,被咬都是會痛會害怕的。
涅澤爾瞟向白龍身後殘留的一株株花莖,少說也有四五十朵花被龍嘴吞沒,加上牠早上也吃了一堆,此時的狀態離真正的飢餓肯定還有好一段距離。除了像巫師這種異類,生物為了生存本來就必須殺害其他生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自然法則,涅澤爾平常也不管,只不過,暴飲暴食導致的資源浪費、無論如何是不可取的。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會餓就不要吃喔?你來這裡其實也不是想吃東西吧,小白。』
『好吧……』巨龍沮喪地垂下頭來,整條龍趴到地上,永生花漸漸不叫了。
另一邊,已經熟悉環境的波可開始在花叢裡打滾,守在狗兒身畔的王子則不停左顧右盼。
目前他們一行人位在花海中央,一直往右走是溝壑深度在地平線以下的斷崖,一直往左走則能通往山腳,而赤龍山的海拔約八百公尺,除非霍金決定跳崖,否則一時半刻絕不可能下山。
果然還是找不到逃跑的路線嗎……霍金兀自思忖,此時白龍緩步踱至少年身邊,問道:
「萵苣先生對赤龍山有什麼想法嗎?」
滿腦子都是如何逃亡的霍金頓時心虛了一下,他只得隨意敷衍:「是還滿漂亮的啦。」
「聽說很少人類能到赤龍山上來呢。」
「因為人類不能飛啊,通往山頂的路又這麼難走……」霍金話講到一半,靈機一動,「小白,你去過赤龍山下嗎?」
「你是說山腳嗎?」蹲坐在地的白龍歪著頭,一旁的波可停止滾動,「沒有呢,我每次都是直接來山頂的。」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山腳看看?」只要下了山,他或許就有辦法溜掉!霍金腹誹著,人類會難以登頂,主因就是無法越過山腰處的荊棘叢,假如用飛的略過那段路程,直達山腳,他搞不好就能到最近的村莊求援。
「這要涅澤爾大人同意才可以呢。」小白的一句話立刻就打碎了霍金的如意算盤,後者都還沒出聲抱怨,前者便繼續道:「畢竟赤龍山下的森林裡有很多魔物,對人類來說很危險吧,如果涅澤爾大人在的話,他們就不會對萵苣先生出手了。」
「你也是魔物啊,你這麼大一頭龍,還有誰敢惹你不成?」
「但如果是涅澤爾大人在你身邊的話,牠們連想做什麼的念頭也不會有喔。」
霍金嗤了聲,滿臉的不以為然:「說得像那傢伙是魔物集團的首腦似的。」
「才不是那樣呢,只是大家都喜歡涅澤爾大人而已。」聽見小白的回答,霍金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弄得白龍也不滿起來,「為什麼萵苣先生總是看不見涅澤爾大人的優點呢?」
「沒有的東西你要我怎麼看啊?」
白龍瞪著少年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幾秒後卻只是垂下頭來,而後巨大的龍翼往兩旁伸展,白龍於原地振翅,翅膀掀起的狂風大得霍金幾乎都站不穩、波可也趴了下來,下一秒巨龍便飛向天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
……這不會是被他氣走了吧?霍金呆愣著望向蒼穹,現在可好,只剩他跟一名巫師待在山頂,想幹什麼都沒戲唱了。
霍金無奈地轉身面對狗兒的方向,恰巧與涅澤爾對上眼,霍金當然不會抱著請求涅澤爾放人的妄想,倘若這人先前的所言為真,那麼更不可能在答應國王收留王子的情況下將人放走了。
「吶,萵苣,你沒有兄弟姊妹吧?」
涅澤爾狀似隨意的提問,霍金不悅地回答:
「你連羅蔓沃居國只有一個王子都不知道嗎。」
「那你有幾個妃子?還是男妃?」
「什──當然一個都沒有!」
霍金還在因突如其來的問題錯愕,涅澤爾就以誇張的語氣說道:
「不會吧,你身為王子居然十七歲了都還沒結婚?你的身價差到連有王子身份都挽救不了嗎?」
「想求本王子娶他的人多到可以繞黑麒城一圈好不好!」霍金聲若洪鐘地替自己辯護,下一秒,他又想到有哪裡不太對勁:「連這種事都要問我,你真的認識我父王嗎?」
「認識啊,」涅澤爾的腦袋微微偏向右邊,唇線仍維持上揚的弧度,「所以我才在想,你爸十五六歲就結婚了,你這個兒子長到十七歲竟然還沒人要?」
「父王幾歲娶妻,和我有沒有結婚有什麼關係。」霍金哼了一聲,雙手環胸,「而且我剛剛不就告訴你了,想求本王子娶他的人多到能繞羅蔓沃居國一圈!」少年面不改色地替自己加碼,人數硬生生被漲了好幾倍。
褐髮青年在掃帚上翹起了腳,曲起的右手手肘支在大腿上,掌心撐著下巴,一陣大風帶動他的髮尾,懸在半空的掃把仍是文風不動。
「你們人類不是都靠婚姻鞏固和擴張權力嗎?還是說王室已經悽慘到沒條件跟人聯姻了?」
「那些人想要和我套關係的話,直接養一隻狗不就好了。」
霍金在涅澤爾吐出更多話之前搶先打斷,後者因此明顯一愣,前者不耐煩地說道:
「你這個整天待在塔裡耍自閉不出門根本沒半點人際關係的,知不知道人際交往多麻煩啊?你曉得參加一場宴會要浪費多久時間嗎?還結婚?」霍金嘖了一聲,顯然不打算等對方回答便自顧自地講下去,一番長篇大論說得頭頭是道:「我看你平常也沒在陪小白玩,我不曉得是龍本來就不需要人陪還是怎樣,但本王子這回就好心替你長點知識,狗可不是那種你放著牠不管整天幾乎都不理牠也不會長歪的生物!知不知道有多少飼主沒關心自己的狗最後釀成慘劇啊?訓練、散步、吃飯、梳毛、玩耍,這些基本項目要花多少時間你知道嗎?真的想把狗養好的人,根本沒那麼多空閒搞那些有的沒的!
「要拓展人際圈還不簡單,反正我是唯一的王子,以後我當了國王他們全得看我臉色,我不想參加宴會其他貴族難不成還敢說三道四?宮裡所有需要我參加的宴席全都改成狗聚,波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至於那些對狗沒興趣的就不用來、本王子也懶得跟他們交流。
「什麼用婚姻擴張權力,我靠波可就夠了。而且我都是王子了是要擴張什麼權力,是那些想往上爬的人得來討好波可才對吧。」
這些真心話照理講是不能說出口的,但反正涅澤爾並不是人類社會的一員,霍金也不怕對他講實話會有什麼不良影響,只見涅澤爾呆呆地看著他一言不發,不曉得是被唸到傻住還是覺得這種思想太奇葩、槽點多到不知從何吐槽起,好半晌巫師才回話:
「……你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