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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真相總是突如其來

  長髮及膝的青年身著幾乎和整片空間融為一體的白色大衣,他的髮也不若奧斯華德一般烏黑,而是銀白中夾帶黑絲,沒有半點溫度的雙眼並非墨色而是藍色,頭上同樣生了對貓耳。

  雪色毛球伸出短短小小的可愛前掌指著宇西的背心,白髮青年一雙藍眼直視著他,以和周遭空氣同樣冰冷得沒有一絲暖意的嗓音開口:「你是哥哥的店員?」青年提問,而後指了指自己、簡短地表明身份:「葛雷弗斯.薩拉克。」

  「呃、嗯。」宇西從地道裡爬出來站起身,所以這人是店長的雙胞胎弟弟嗎?

  只是葛雷弗斯不是美國色彩學家的名字嗎?以曼賽爾體系為依據,發展了集數調和理論調,在色彩調和的規則中運用有組織的數字關係。認為色彩調和的重心在「明度」,並提出長、短調的配色原則……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店長的家人不會都叫色彩學家的名字吧?宇西又一次懷疑奧斯華德的父母或祖父母可能是設計相關職業。

  葛雷弗斯走到沙發邊、示意宇西在對面的位子坐下,看一旁辦公桌上文件擺放的模樣,這人在韻影來之前大概在工作吧。

  「哥哥叫你來的?」

  「不是。」

  「那你到這裡做什麼?」

  總覺得葛雷弗斯的眼神在得知人類少年的出現跟奧斯華德一點關係也沒有之後、一下子沉了許多,彷彿從坐著不動的家貓成了盯上獵物的野貓,危險的眼神令宇西突然有股逃離現場的衝動,可心知這種情況怎麼樣都退不得。

  「我陪某人去一座洞窟時,洞裡突然崩……」

  「你今天有上班嗎?」

  宇西本打算簡略地將今天的經歷又一次重述,哪知葛雷弗斯一下子就打斷了他的話,吐出這句讓人聽來沒頭沒腦的問句,他呆呆地應了句「有」,白貓青年又道:「那從頭開始說。」

  這是要他把今日工作內容全部講出來的意思嗎?雖不知葛雷弗斯在想些什麼,宇西還是乖乖照做:「我早上七點半進域影,今天輪到我喊店長起床……」

  「為什麼你會叫哥哥起床?」

  葛雷弗斯又一次截斷宇西的話頭,口氣比方才惡劣了十倍不只,前者眼神兇狠得讓後者覺得自己搞不好會被撕成碎片,房內的氣溫也在瞬間遽降到讓他打了個冷顫的地步,宇西反射性地往後縮,並給出解釋:「因為早上八點開始是營業時間,不叫店長起床的話就沒辦法營業。我跟另一名店員.希諾輪流負責這件事。」

  深藍貓眼盯著少年半晌,才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繼續。」

  「店長起來之後……」

  「詳細一點。」葛雷弗斯第三次插嘴,以不容置啄的口吻命令道:「哥哥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要知道,還有他說話時的動作跟表情也要。其他人的不用。」

  這是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可身在別人的地盤,葛雷弗斯擺明了就是沒奧斯華德那麼好說話,宇西也只得乖乖詳述,虧得他記憶力極強,否則一般人講話根本不可能照葛雷弗斯要求的那般鉅細靡遺。

  此時,原本待在葛雷弗斯懷裡的小毛球滾到沙發的空位上打起了滾,宇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話是講給葛雷弗斯聽的、但雙眼完全定在韻影身上,直到敘述完畢仍未移開視線。

  直到白貓青年又一次開口,少年才注意到前者正瞇眼打量自己:「你喜歡牠?」

  「呃?」

  宇西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所指為何,葛雷弗斯才補述:「韻影。」

  小毛球爬到葛雷弗斯手臂上,宇西照實點頭後,葛雷弗斯一揚手,韻影便順勢跳起,準確地落到對面的宇西腿上。

  在碰到白毛球的剎那,宇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融化了,小小暖暖白白毛毛超可愛的啊啊啊──

  無視於對方的反應,只在乎兄長的葛雷弗斯正打算開傳訊魔法聯絡奧斯華德,就在這時,房中央的地毯又閃現出魔法陣的光芒,一團白影從下方衝了上來、直直撞上挑高的天花板!

  直至白影在天花板上停止移動,宇西才看清那是正將殞星壓在天花板上的伊寧,金髮男孩背後有對不停拍動的白金色翅膀,下一秒,伊寧抓起殞星的領子重重將人往下摔!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傻了眼的宇西本以為殞星沒重傷也骨折,誰知銀髮男孩竟以雙腿穩穩著地,並同時發出怒吼:

  「你這神經病!給我安分點!」

  「那你就說啊!」伊寧吼回去,也不曉得他是要殞星說些什麼。

  金髮男孩將手伸向背部的雙翼,緊接著翅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小手緊握著的白金色鐮刀,伊寧在翅膀消失的瞬間失速下墜,他揮出鐮刀,月牙狀的光芒掃向四面八方,白光射出後,鐮刀消失,翅膀再次長了出來。宇西聽見葛雷弗斯「嘖」了一聲,一道薄薄的冰牆轉瞬間在另外三人上方成形、擋住男孩的無差別攻擊。

  衣物凌亂的殞星雙手伸進長褲的左腿外袋一摸便抽出銀白長劍,劍身與握柄交接處鑲著巴掌大的綠寶石,色澤與其主的雙眼如出一轍,此時那對茵綠正怒瞪著飛在上方的鳳凰族,「不要波及陛下,你這個白癡給我滾下來謝罪!」

  伊寧的黃眼在那把劍出現時便變得有點恍惚,而殞星這番話則令他回過神來,很是不滿地拒絕服從:「那你就──」

  「閉嘴,下來。」

  發出命令的不是殞星,而是好端端坐在沙發上的葛雷弗斯,僅只四個字,就令金髮男孩不受控制地閉上嘴巴,翅膀掙扎地拍了兩下就消散,伊寧總算落地。

  面無表情的葛雷弗斯站起身,韻影同時跳到他肩上,白髮青年往房門走去,他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打算了解這兩個人為什麼突然闖進房裡、也對他們打架的起因半點興趣都沒有,在離開前他瞄了房中的三人一眼,淡淡地對男孩們下達命令:「我去聯絡哥哥。不准鬧事。那邊那個如果有問題的話問他們兩個,你們兩個必須回答。」

  伊寧沒有回話,收起兵器的殞星則單膝跪地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答覆:「謹遵陛下吩咐。」

  關門聲響起。室內霎時陷入無人聲的寂靜,宇西尷尬地看著一個半跪、一個站立的男孩,伊寧在殞星對葛雷弗斯下跪後,對著殞星的背影眨了眨眼,而後不知怎地怒氣便從男孩臉上退去,恢復如常的神色。

  對韻影的離去感到萬分遺憾的宇西將視線轉向窗外,默默覺得自己還是別跟這兩人多加牽扯得好,伊寧看起來喜怒無常,他可不想被鐮刀砍死。

  但天不從人願,伊寧踏著輕快的步伐坐到少年對面,殞星也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後者平靜地開口: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你有什麼問題就說吧。」

  ……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們這些好像隨時會讓人有生命危險的恐怖人物,能不能離遠一點啊?宇西腹誹著,但他絕不可能講出這種話,他輕輕搖頭表示沒有,誰知殞星繼續道:

  「沒有的話,陛下為什麼會叫你有問題可以問我們?你一定有問題。快說。」

  你才有問題啦!宇西真想這麼回嘴,而伊寧則是笑出聲來:

  「哎呀呀,只要是王的命令都執行得這麼徹底,殞星你真是可愛呢。」

  「閉嘴!我不是在問你。」殞星橫眉豎目地怒道,才繼續對宇西說:「那隻笨鳥要是想對你下手的話,看在你是域影員工的份上我可以保護你,不用怕你說了什麼會有危險。」

  這種話一點安撫的效果都沒有,反而讓人愈來愈擔心他將來很有可能要共事的同事們到底是怎樣的人啦……宇西默想,最後挑了一個應該最不會觸動對方神經的話題:「請問葛雷弗斯是國王嗎?」剛剛殞星一直喊那人「陛下」,而在宇西的認知中,這是專屬於國王王后的敬稱,不知異世界是否也是如此。

  「沒錯。還有你應該尊稱葛雷弗斯陛下。」

  「奧斯就奧斯,葛雷就葛雷,只有殞星你才會講這麼長吧。」

  明明殞星是在糾正宇西,伊寧卻聳了聳肩逕自接話,並且立刻引來前者的怒目而視:「只有你這隻笨鳥才會這麼放肆!」

  「什麼嘛,雖然狼是犬科的,不過殞星你不覺得你忠心過頭了嗎?而且你又不是對葛雷效忠,是不管哪個薩拉克的國王到你面前你都會狂搖尾巴耶?根本是國王狂熱者嘛。」

  「給我閉嘴!我才不會搖尾巴,還有我們本來就要對王室忠誠,你這是身為前將軍的人該說──」

  「呃,不好意思,請問店長之前是王子的話,為什麼會離開呢?」宇西在這兩人眼神開始銳利起來時趕緊插入話題,免得他們動起手來,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聽到問句,殞星轉過頭來正視宇西,正經地回答:「殿下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據說殿下是為了尋找前王曼賽爾陛下交代過他的東西,才拋棄王位。似乎跟不思議之樹的數字有關,我不是很清楚。」

  居然真的是曼賽爾!在聽見奧斯華德和葛雷弗斯、雪佛勒這三個名字後,宇西就開始懷疑他們的父母或祖父母之名說不定也會出現在他的課本中,曼賽爾可是在課本上重要性絕不低於奧斯華德的人物:美國美術教育學家,美國光學會於西元一九四三年發表「修正曼賽爾體系」,成為美國、日本的工業規格的國定表色法……默背課本內容的宇西,忍不住猜想他們家族會不會還有個人叫伊登,這樣就能湊齊色彩學課本中三大最有名的人了。

  「這部分沒有疑慮的話,就繼續下一個問題。」

  宇西想了想,再擠出一個問題:「不思議之樹是一棵樹吧,請問『數字』是指什麼?」

  殞星沒有馬上應聲,而是斜瞥了伊寧一眼,兩人互看片刻沉默無語,後者眨眨黃眼一副不曉得要做什麼的樣子,前者睜著綠瞳瞪了對方半天,也不知道伊寧是故意的還是當真不解,殞星才沒好氣地開口:「這不是你應該解釋的範圍嗎?」

  「哦,」伊寧頷首,燦笑著吐出讓後者怒髮衝冠的三個字:「求我啊。」

  「伊、寧.菲、尼、克、斯──」

  「喔喔,殞星你難得叫我的名字耶,好吧、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解說一下好了。」在殞星咬牙切齒地喊出伊寧的全名後,某鳳凰族的心情明顯好上不少,在宇西看來,殞星的眼神就像是想徒手把伊寧給撕了,完全無法理解為何伊寧反倒笑得更開心。「總之呢,小西,你知道不思議之樹爭奪戰嗎?」

  「大概聽說過。」

  「參加過那場戰爭的國家王室,關於不思議之樹的傳說和民間流傳的不太一樣喔。」伊寧往後靠,小小的身軀完全陷入沙發中,「王室版本的結尾是:在大戰之後,某軍將領為了施展逆轉時間的魔法,把不思議之樹砍了做成時鐘,施法失敗後就把時鐘打碎,數字和指針也不知道散到哪去,以什麼形式『存在』,聽說蒐齊了不思議之樹就會重組。

  「嘛,雖然我有打過那場仗,可惜我那時在戰爭結束前死了,所以也沒親眼見證是不是這麼回事呢,但我猜八九不離十啦。」

  殞星補充一句:「總之是不確定的情報,也有可能只是無稽之談罷了。畢竟現在也有很多懷疑不思議之樹會不會只是神話的論調出……」

  「前面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戰爭結局就算了,不思議之樹當然是真的存在過的呀。」伊寧截斷殞星的話語,黃褐瞳又暗沉下來,「我們可是看過不思議之樹的人耶,那棵樹的樣子那麼好記你都能忘?」

  殞星眉頭一皺,「我說過好幾次,誰跟你──」

  「抱歉,我有問題,」宇西又一次在殞星還沒說完話之前汗顏地開口,總覺得這兩人間的氣氛又變得一觸即發,若是天天跟這兩名動不動就像要吵起來、一打起架就不管旁人死活的男孩相處,他肯定會折壽。「為什麼要讓不思議之樹復原?」

  伊寧頓了下,把笑容掛回臉上,輕快地回應:「是為了許願喔,謠傳不思議之樹的零件部有讓人實現願望的能力,一個數字能許一個願。」

  宇西點頭表示理解,仍臭著一張臉的殞星則道:「那你還有問題嗎?」

  聽殞星的連番追問,宇西忍不住忖道,先不提他一開始根本任何問題都沒有,就算真的非問不可,他剛剛也問得夠多了吧?殞星這一副打算忠實執行國王命令的臉,難道是打算逼他發問到葛雷弗斯回來為止嗎?

  少年想了一下,才對臉上寫滿催促之意的男孩提問:「你們兩個不是域影的店員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回應答的依然是笑臉迎人的伊寧:「因為我們的工作是負責幫奧斯找曼賽爾要他找的東西,這次是到薩拉克找找看,也順便去宮殿地道晃晃。」

  聽這話,殞星明明說他不清楚奧斯華德要找些什麼,與他同行的伊寧卻說他們的任務就是找到那樣東西,可見伊寧知道實情、而殞星不曉得,卻還是被派來一同尋找?宇西不曉得該不該追問詳情,雖然他對一個人為什麼會放棄一國之主的地位跑去當咖啡館店長有點好奇,但這似乎不是他能問的事,也不知道問了面前的兩人會否又激動起來。

  「不過嘛,我們原本的工作是護衛。我是葛雷的護衛,殞星是奧斯的。所以我必須聽葛雷的話。不過他們基本上都沒在管我們,而我跟奧斯目的相同,所以我就和他去開咖啡館了。」

  伊寧對王室成員皆無使用敬稱,但殞星似乎已經習慣到放棄糾正了,沒有像剛才指正宇西那樣,只是又瞪了伊寧兩眼。

  而宇西聽了伊寧的回答,則忍不住思考,為什麼找東西要開咖啡館啊?難不成店長要尋找的物品,其實是什麼傳說中的咖啡豆?或者不思議之樹的真面目是咖啡樹……?

 

   ×

 

  在接到衛命暝的訊息並將人帶回後,原本奧斯華德都要跟著衛命暝去找後者認識的夢族了──尋人魔法是夢族的專長,衛命暝上個月使用的道具即是跟夢族人拿的,他表示道具的使用額度已經耗盡──而衛命暝正試圖聯絡他的夢族友人時,奧斯華德便收到了葛雷弗斯的通訊。

  貓耳店長立刻將棕髮店員和橙髮少年支開,而後開啟域影咖啡館的大門,踏入那座再熟悉不過的冰宮中。

  傳送陣直連葛雷弗斯所在的接待室,此時一個多月沒見的兄弟倆坐在同一張長沙發上,他們面前的矮桌擺著兩只裝盛褐色液體的白瓷茶杯。左手邊,以水藍色彩繪製各式圖樣的玻璃窗外,早先飄著的細雪已停止,雲朵散去,太陽露了出來。

  明明幾分鐘前還朝著衛命暝發怒,那些情緒對此時平靜地喝咖啡的奧斯華德來說,卻似乎是幾小時前、甚至幾天前那般遙遠。大多時候,只要待在葛雷弗斯身邊,他就能平靜下來。

  「哥哥這個月沒有聯絡我。」

  「對不起。」

  白貓國王一開口就是句埋怨,黑貓店長放下杯子道歉,前者一邊用湯匙攪拌杯中的熱可可一邊說,語氣和面對其他人時完全不同:「六月也沒有。明明說好一個月至少要跟我聯絡一次,我那時才答應……」

  話還沒說完,葛雷弗斯就因為奧斯華德正在輕摸他的頭頂當作安撫、而把剩下的言語都連同杯中的飲料吞入肚子裡。

  奧斯華德面對弟弟的責難沒有給出任何解釋或藉口,僅只是保持緘默。葛雷弗斯明白這代表什麼,因為哥哥不會對他說謊,但若要說明為何如此的話肯定不撒謊不行,所以才什麼都不說。

  他知道奧斯華德肯定有事瞞著他,卻讀不出究竟是什麼事情。他對這種狀態感到煩躁。

  葛雷弗斯總覺得,在奧斯華德離開薩拉克後,他越來越難揣測對方的心思,雖然這也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從前葛雷弗斯總能準確無誤地明白哥哥在想些什麼,無需言語,不管什麼樣的心情他都能知曉──甚至能說,他對兄長的理解就是造成奧斯華德寡言的其中一個原因,畢竟當你什麼話都不說對方就能明瞭時,哪有必要開口?──這並不是雙胞胎間的心電感應那種無稽之談,僅是自出生起從未分離而養成的默契。

  「哥哥的三個店員都在隔壁。」葛雷弗斯看著奧斯華德的眼神,給出對方想要的解釋:「那個人類誤闖地道,遇到伊寧跟殞星,然後被韻影帶到我這裡。」說這些話時,葛雷弗斯又升起這個人的一切自己全都明白的感覺,如過往一般,他總是能在奧斯華德發問前得知問句,「伊寧跟殞星有打架,目測沒有人受傷。」

  「嗯。」

  「哥哥……」葛雷弗斯望著奧斯華德低頭喝咖啡的側臉,猶豫幾秒才提出問句:「……很想妹妹嗎?」

  奧斯華德沒有否認,輕點下巴並放下空無一物的杯子,「我也很想你。」

  葛雷弗斯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麼,雙方就因後方牆壁的震動不約而同往聲音來源望去,想到肯定是隔壁房發生了什麼事的葛雷弗斯露出明顯不耐煩的神色,壓低音量「嘖」了聲便跟兄長一同離開接待室。

 

  慌忙從國王辦公室裡逃出來的宇西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剛剛問完不思議之樹的事之後,覺得口有點渴的他問了有沒有東西能喝,伊寧要殞星去拿薄荷茶,殞星表示那種味道刺鼻又討厭的玩意兒伊寧想喝的話自己去拿、他會負責替客人拿水,結果伊寧又開始無差別攻擊了!

  那頭金色腦袋裡到底都裝些什麼啊?!因為喝不到薄荷茶就變得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就算是薄荷狂熱者也不要這麼誇張好不好!退到走廊上的宇西驚魂未定的想,後來殞星要他逃他當然馬上就跑了、要不是伊寧事實上根本不在意他只想揍殞星,他八成就死在裡面了!

  接二連三的巨響從敞開的門後傳出,緊接著門板上迸出數道月牙形的光芒,站在門附近的宇西倉皇地往後退、有人從後方拉住他的手腕,在厚重冰牆從自己跟前升起時辦公室的門也裂成碎片!

  「西,沒事吧?」

  宇西這才發現抓住自己的人是奧斯華德,葛雷弗斯則站在奧斯華德身旁。少年愣愣地點頭,而後見殞星跟伊寧相繼從門後鑽出,伊寧在寬敞的走廊上方拍著翅膀,金髮男孩面前是三個散發白芒的小小圓陣,他對背部抵著牆面昂首瞪他的殞星怒吼、小孩子的嗓音高到像是在尖叫:

  「用風魔法攻擊我啊!直接把我打下來啊!」

  頭頂同樣亮起一道法陣的殞星顯然沒空理會伊寧的發言,在雙方的法陣做出攻擊之前,憑空出現的堅冰將他們給區隔開來,透明冰層堵滿牆壁、天花板、地板,將兩人所在的走廊中段徹底堵塞,只各留了能讓鳳凰族幼體展翅的空間。殞星在發現施法者是奧斯華德後立刻撤消法陣,伊寧發洩似地將攻擊全數發出、也不管在這麼窄小的地方搞爆破自己會不會被波及。

  奧斯華德見狀皺了下眉,一抬手便讓同樣大小的傳送陣蓋到伊寧的法陣上、直接把攻擊吞掉,外頭傳來轟隆隆的聲響,想必攻擊魔法是被弄到宮殿外了。

  「給我下來!」葛雷弗斯十分煩躁地對伊寧發出命令,奧斯華德將封堵走廊的冰全數撤掉,伊寧這回沒有像先前那樣掉下來,而是拍著翅膀死撐在半空中,惱怒地回吼:

  「那就叫他把我打下來啊!」伊寧指著下方的殞星,癲狂的嗓音又尖又細,「我停在這裡不動,我不會還手,叫他用風魔法把我打下來!」

  ……原來伊寧除了有暴力傾向之外,還是個被虐狂嗎?被奧斯華德護在身後的宇西冷汗直流地想,這個今天才初次見面的同事真的太可怕了。

  白貓國王望向黑貓店長,似是在徵詢意見,後者面無表情地沒有回話,宇西完全看不懂這對兄弟眼神交流了什麼,所有人都靜默下來,空氣中只聽得見伊寧拍動翅膀的聲音,幾分鐘後,奧斯華德才望著弟弟開口:「我先把西送回去。」

  語畢,奧斯華德便隨手開啟通往域影咖啡館的傳送陣,不是很想待在有危險人物的場所的宇西說了聲「謝謝」就進去了。話說看店長在薩拉克用魔法用得這麼順手,薩拉克也是他簽約的地點之一吧?之前希諾說過域影是「契約地點的一部份」,回想起時常飄雪的大廳天花板,那應該就是薩拉克的天空?

  無論如何,他終於回到安全的地方了。宇西總算鬆一口……砰!

  某顆西瓜正面直擊他的腦門,剛進入咖啡館大廳的少年店員疼得直接摀住頭,瓦特梅勒又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三下,才消失回背心裡,他將手放到店徽上想質問這傢伙在搞什麼,就聽見如雷貫耳的大嗓門:

  遇到危險連防禦都不會!你這個不合格小弟到底吃什麼長大的!在本大爺沒看顧你的這段時間裡,你這小子到底都在混些什麼混到連自保能力都沒有!這次算你小子運氣好,有威猛神勇的本大爺在那邊拖住不識好歹的雜草,否則你這傢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即使瓦特梅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宇西也覺得自己被教訓得莫名其妙,他可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耶!一名普通的市井小民遇上那種可怕的狀況,除了打一一九請消防隊除草還能做什麼?說不定連消防隊都對那株草束手無策呢!

  而且不提還好,一提宇西就感到全身的瘀青都在隱隱作痛,不過正如瓦特梅勒所說的,他這樣居然沒被搞到腦震盪或直接喪命,實是不幸中的大幸。

  宇西回話之前,希諾便從員工走廊跑了出來,男孩一手抓著麻繩、繩子末端繫著被五花大綁的衛命暝,行動遭到限制的橙髮少年在被拖著移動時一路趔趄、拼命喊痛的同時撞歪不少桌椅,希諾用力抱住宇西,如釋重負地說道:

  「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宇西哥哥了!」

  接著,希諾與衛命暝也開始追問他在被捕蠅草抓走後發生了什麼事,宇西總有種今天都在不停跟人敘述中度過的感覺……雖然正確來講,是今日的下半天才對。

  「所以,是因為伊寧哥哥的關係,奧斯才沒有回來囉?」

  希諾一邊把巧克力蛋糕往嘴裡塞一邊向宇西確認,現在已是晚餐時間,坐在男孩對面的宇西回了句「大概吧」就繼續喝芋頭牛奶。

  已被鬆綁的衛命暝嘴裡叼著柳橙汁的吸管,轉著玻璃杯說道:「我還以為是因為奧斯華德被他弟監禁……你幹嘛踢我!」話講到一半,衛命暝就張大嘴吐掉吸管瞪向希諾,後者老大不高興地回:

  「誰叫沒名字先生要亂說話,講得一副奧斯回不來的樣子。」

  衛命暝低聲嘀咕了幾句,宇西沒聽清楚他在碎唸些什麼,橙髮少年便站起身,往咖啡館的窗戶走去,「反正新服務生也回來了,我要回去啦。明天再帶報酬給你們。」語畢,衛命暝便打開窗子,希諾在他鑽到窗外時與之道別:

  「掰掰,沒名字先生。」

 

   ×

 

  眾人散去的黑紫色岩洞,在棕髮男孩離開的那一瞬便停止晃動。

  捕蠅草靜靜立於洞中,安靜下來的龐然大物如同一株再普通不過的植物,與早先大肆破壞的狠樣大相逕庭。而站在捕蠅草下方的,則是一名綠髮蓋住上半臉、教人看不清容貌的短髮青年。

  「小草草七百八十九號,你沒事吧?」青年朝捕蠅草伸出戴黑手套的右手,捕蠅草點了點「頭」──那個最頂端能張開「嘴」捕食獵物的橢圓部位──還彎下頭來溫馴地蹭了綠髮青年的掌心兩下,後者才安撫似地又拍了拍它、並放下心來,「沒事就好……嘖,這鬼地方到底是哪個空間弄出來的裂縫,要蓋也不蓋好一點害你迷路到這裡來。嗯,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喔,可是我會擔心你嘛。」

  而後,綠髮青年靜了下來,宛如在傾聽一般,但現場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響──或者該說,這是唯有他聽得見的聲音。

  「……這樣嗎……聽小草草七百八十九號你這麼說,我也產生興趣了呢。」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拍了拍捕蠅草的頭,「不過我們還是先回家吧,不要待在這種鬼地方。」

 

 

 

域影咖啡館.第一集.完2016/3/13西瓜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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