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西瓜的書櫃

　　──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

　　梅倫有些疑惑地盯著大小姐前陣子領回來的「小生物」，說是盯其實也不大正確，那個生物此刻正帶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打量這幢別墅裡的一切，一對偏黃的綠眸眨帶點不安地環顧四周，立於頭頂的耳朵也微微晃動，似乎並未發覺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梅倫正用眼角餘光瞄著他。

　　啊啊、原本他下樓只是想找艾伯李斯特而已，結果艾伯李斯特跟庫勒尼西都被大小姐捉去帶瑪格莉特打任務了，梅倫思忖著要不要直接忽視這東西，回自己的房間，但又覺得不該就這樣放著不管。

　　可是他到底……是什麼啊？

　　小小隻的，從外觀來看、應該是個人吧？

　　但是頭上那對到底──褐髮青年上下打量著那對醒目的耳朵，他是知道大小姐的成員裡有個長貓耳的裸女啦，只是那也不像是貓耳啊？這傢伙看東西的時候鼻子還會嗅來嗅去的，難道是狗？狗的耳朵也不是長這樣吧？

　　他還記得大小姐的妹妹很想要這隻，名字是叫…… 

　　「史普拉多？」

　　被點名的史普拉多驚了一下，耳朵也倏地豎直，然後才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看喊他的梅倫。

　　男孩下樓的原因同是想尋人，事實上他一直都有察覺青年的視線，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只好假裝在觀察這幢建築，希望能相安無事。

　　畢竟他剛到訪的第一天，除了被大小姐戲稱為「家裡永遠的異類」的雪莉，沒有人對他釋出善意。

　　再者，史普拉多也聽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的雪莉說過，大小姐寵面前這個人寵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若是敢招惹……

　　『知道艾依查庫是誰嗎？』

　　當時雪莉這麼說，史普拉多理所當然地搖頭。

　　『他以前也住在這裡。』

　　『以前？』

　　『他現在不在了……你應該曉得，這是什麼意思。』

　　亡靈們是無法脫離屬於自己的聖女之子的，獸耳正太蹙眉，對人偶少女的話語感到困惑，幾秒後又驚恐的恍然大悟！正常程序下的確是不可能自行離開，但若由聖女之子執行──那將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看出了他心中的驚惶，雪莉又道：『懂了吧？為了在大小姐手裡活下來，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少女的語氣帶點疲累，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隨後雪莉又說，梅倫只對艾伯李斯特、庫勒尼西、聖女之子三個人特別好，對其他的人的態度差到極點，她可是拼命了好久，才能讓自己安然無事地待在這個家中。

　　事後，史普拉多也稍微從其他人口裡聽說過關於梅倫的事：多妮妲說他是個傷透了少女心的人；羅索說那是他見過最雜碎的雜碎；古魯瓦爾多說只是個愛吃醋的小鬼；姊姊說他只要重複做同樣的事沒多久就會徹底沒耐性、脾氣也稱不上好；至於常與雪莉跟史普拉多一組的瑪格莉特，則一反前面幾位的說法，表示梅倫是個溫柔的好人（但雪莉說那全因瑪格莉特是大小姐追尋已久的工程師、同時也是庫勒尼西生前重要的對象）。

　　時間拉回現在，總之，史普拉多初來乍到，就被一堆人恫嚇，此刻的他，回想起其他人的說詞，就怕等等自己便從這世上蒸發。

　　「怎麼了嗎？」

　　史普拉多故作從容地問，同時思考如何能在意外發生時最快逃出這棟房子，但以他們兩人間目前的實力差距，自己想逃也難。

　　豈料梅倫只是扔了個讓他有些錯愕的問題：「你是貓嗎？」

　　「不是。」

　　「你頭上那對是耳朵？」

　　「是。」

　　「你是人？」

　　「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梅倫非常沒禮貌地質問，而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口吻或語氣有任何錯誤，但也沒漏看對方強裝鎮定、卻出賣自身意願擺出警戒姿態的獸耳。

　　就像小動物一樣嘛、這傢伙。

　　「獸人族索迪亞克的族人，我是狼！」

　　隨後梅倫站起身，史普拉多顯得更緊張了，伴隨前者的一步步逼近，後者幾乎是本能地想往後退。

　　但是獸人族英勇的血液讓他站住了腳，忖著要打架就來吧！這個人出門的次數遠比他頻繁、身體的疲累指數也會比他高，而且團體戰有利的人單打獨鬥時可不一定吃香。

　　心理建設完畢，史普拉多決定對方出手的話他就反擊，這算正當防衛吧？

　　「煩死了，」梅倫見狀乾脆不走了，站在原地瞪視史普拉多，「你過來。……那麼怕我幹嘛？又不是跟那個吸毒犯勾結…等等，你有跟他掛勾嗎？真的有的話我搞不好會想宰了你。」

　　男孩一面搖頭，一面走到離青年僅有幾步之遙的距離。

　　「很好。」

　　緊接著，史普拉多感到一雙手朝他探了過來。

　　意外的是沒有想像中的劇痛感，僅有些微的疼痛和一些麻癢的感覺……呃？

　　這個人在摸他的耳朵？史普拉多錯愕。

　　「居然是真的耶……」梅倫有些好奇地捏了捏那對獸耳，史普拉多沒好氣地小聲嘀咕「當然是真的」，但被他自動忽略，「大小姐好像很喜歡這個，狼都像你這麼小？」

　　史普拉多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事實：「沒有，因為我還是小孩子。」

　　「小孩子？」梅倫眨了眨眼，似是難以明白地重述這三個字。

　　噢，他是有成人長大前都是孩童的知識，不過星幽界的亡靈外表年齡幾乎都所差無幾、最少也是少年少女了，像眼前這種小不嚨咚的外形還是頭一次遇見。梅倫感到新奇也是在所難免。

　　拉著對方左耳的手沒有放開，青年彎下腰與男孩平視，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意味。

　　「你剛剛在找什麼？那隻貓在馬廄跟宅邸間的庫房，不被大小姐認同的人是沒辦法進到屋子裡來的。」

　　史普拉多頓了頓，才「嗯」了聲表示有聽見。

　　接著梅倫的手鬆開，史普拉多也才有點畏縮地直視這雙與己相似的綠眼。

　　「我說你、」梅掄起身，由下往上看著比自己小了好幾顆頭的史普拉多，「需要幫忙不會找我嗎？又不會吞掉你。」

　　史普拉多愣了愣，看向又坐回沙發上的梅倫，有些難以置信。

　　「那什麼眼神？我又不是那個什麼都做不了的沒用吸毒犯。」

　　「……你跟其他人說的好像不一樣。」

　　侍僧挑眉，小狼人意識到自己似乎幹了什麼出賣同伴的事，可現在不解釋又過不去，只得挑感覺最不嚴重的說：「多、多妮妲說你傷了少女心。」

　　梅倫嗤了聲，「我又不喜歡女人，我只喜歡艾伯！還有呢？」

　　史普拉多硬著頭皮擠出第二句：「……黑王子說你超愛吃醋。」

　　「……還不是艾伯……算了，講到他我就鬱悶。然後？」

　　「姊姊說你很沒耐心……」

　　「我對她有耐心幹嘛？我的耐心才不會分給這種人。」梅倫簡直想翻白眼，同樣沒自覺在人家弟弟面前這麼說是多沒品的事，何況他就算認知到也不會閉嘴，「那個死吸毒犯是不是說我是快點死一死最好永遠消失不要回來的王八蛋雜碎？」

　　「對…──啊。」史普拉多亡羊補牢地遮住自己的嘴巴，但看梅倫的臉色，他覺得他只能替羅索祈禱能留個全屍了。「那個、呃，瑪格莉特小姐說你是好人喔。」

　　「在她面前我當然是好人。」

　　梅倫漾出微笑如此說道，史普拉多不禁忖度，意思是承認自己其他時候是壞人嘛。

　　「嘛，我現在是對你有點興趣，等失去興致的話，可能跟那些人講的差不多了吧？」褐髮青年滯了下，又對男孩道：「反正，你以後要幫忙的話可以找我。目前是這個樣子。」

　　「……謝謝。」

　　幾秒後緊閉許久的門扉終於敞開，聖女之子領著外出的三名戰士回來，梅倫立刻迎了上去，史普拉多也趁隙溜回自己的房間了。

2012-07-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