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在聖誕夜之前

  待在克斯門斯村的時光所做的事幾乎皆如第一天那般,就這麼度過了。

  在克斯門斯村時雖然每天都用魔法做一堆糖果,但凱帝並沒有像不思議節時那樣出現過度疲勞的狀況,漢賽爾曾問過這件事,青年只表示是因為待在克斯門斯村的關係沒有詳細解釋,奧圖倫格不清不楚的告訴他據說是因為克斯門斯村中有能強化族人法術的某些東西。

  在村裡待了幾天後,漢賽爾便發覺,最初感受到的怪異視線並非錯覺,而且隨著他待在這裡的天數可說是日益增長,許多人根本是明目張膽的盯著他瞧。縱然村人的目光不帶惡意,但一直被審視打量還是件怪事。

  特別是跟黑林家有親緣關係者或較好的近鄰,還會來找漢賽爾問些根本像身家調查的問題,他昨天就被凱帝的表姐表妹──同時也是奧圖倫格的表姐──盤問他家住哪、為什麼會跟她們的表哥(表弟)回來、家裡有幾個人甚至還問了他被變成小孩前身高體重多少這種私人問題,讓漢賽爾都覺得自己像是遇上狗仔隊的明星了。

  克斯門斯村沒有黎明也沒有黃昏,夜晚一到,天空便會立刻由藍轉黑、跳過本應是夕陽西下的畫面,所有人的工作也都在天黑那一刻停止。天一黑,漢賽爾就立刻去找凱帝,抓人回家吃飯。

  他們目前暫住的是凱帝母親的舊居,因為剛結婚沒多久黑林太太就跟先生一塊兒搬去耶拉了,所以房子其實鮮少使用。不同於村內大多數民房都是用果凍做牆、冰淇淋做屋頂,這棟房的外觀長得跟凱帝的糖果屋挺像的,但內部就差很多了,縱然也是兩層樓,可一樓是普通的客廳兼廚房而非店面,二樓則是兩間臥室,現在他們剛好一人一間。

  時間飛快地來到十二月二十三號,明天即是送禮部門將全員出動的聖誕夜,今天晚上則是克斯門斯村舉辦鹿拉雪橇大賽的日子,這種比賽一年內不只一次,但今夜的規模最為盛大,村子裡只要有養鹿的人都必須強制參加。

  由於奧圖倫格的母親擔任鹿群訓練師一職、同時也是裁判之一,所有姓黑林的人都被她邀來觀賽──雖然說是邀請,但也沒有拒絕的餘地就是了──並且個個都拿到了特等席的座位。

  「我聽奧圖倫格說聖誕節時會吃烤全雞什麼的,怎麼你們這裡一隻雞都沒看見?」

  此時漢賽爾正坐在特等包廂的角落,說完話後便從面前的糖果桶裡抓了一把太妃糖塞進嘴裡。

  坐在他身邊的凱帝也拆掉一顆水果糖的包裝,「聖誕節吃烤雞的是人類,不是克斯門斯族。」

  「人壘逼尼們有拼味。」滿嘴糖的漢賽爾口齒不清的表示「人類比你們有品味」這句話,說是這麼說,但他可不會放棄免錢的糖果。

  特等席包廂漂浮在離地有一段距離的高空中,位置剛好在村子正中央,能俯瞰克斯門斯村全村的景致。方形包廂通體透明,雖說予人良好的視野,但若是畏高者肯定會怕得直發抖,幸好在場並無懼高症患者。如果想離開包廂,得等比賽結束、它降下去才行。

  包廂中的天花板以聖誕花圈和彩帶裝飾,裡頭每個人坐的都是柔軟舒服的紅沙發,每張沙發各附一個糖果桶。包廂最前方有個小看台,擔任裁判者與長老們、負責廣播的主持人都坐在那裡。

  兩三下就把滿滿的糖果桶給吃完,漢賽爾不客氣的拿了凱帝的份,邊吃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包廂內的情況,看台之後的座位依方形排列,由左到右的順序分別是奧圖倫格一家人的位置,再來是黑林家二阿姨──也就是凱帝的母親──三姨跟四姨一家人,而他們兩個則跟其他人隔了一排座位,坐在最後一排最角落的兩張沙發上。

  「你跟你親戚的關係是不是不太好啊?」漢賽爾問。

  「怎麼這麼說?」

  「不然為什麼我們離他們這麼遠?」

  「我們是男生啊,」凱帝右手肘放在沙發扶手上,手心撐著下巴,「你有注意到坐在我們前面的都是女性吧?」

  的確,黑林三姨和四姨生的全是女兒,她們自己當然也是女的,此時正聊得不亦樂乎。而姨丈們除了奧圖倫格的父親之外,不知為何全都不在場。

  「奧圖倫格不是坐在他爸旁邊嗎?難道他跟他爸是女的?」

  「我說過我阿姨地位很高,他們是她的家人,當然坐在那裡。」

  「那你爸跟你姨丈怎麼都不在?你爸媽不是今天早上一起回來的嗎?」

  「我三姨丈有懼高症,每次都會哭著求我爸跟小姨丈留在下面陪他,因為他們也不姓黑林,所以阿姨不會強迫他們上來。」

  漢賽爾點點頭,吞了顆檸檬糖又道:「我還是覺得你跟你親戚的關係不太好。」

  凱帝從糖果桶裡拿了根拐杖糖,兩人的對話還沒來得及繼續,天色忽地黑暗,一道如雷貫耳的劇烈鈴鐺聲就狠狠衝擊村子裡所有人的耳膜,漢賽爾反射性地摀住耳朵,待噪音消去後,只見頂著爆炸卷卷頭的主持人躍上自體發光的高台,脖子上繫著能放大音量的魔法領結,大聲高喊:

  「各位克斯門斯族的同胞們!終於到了一年一度的『聖誕前夕拉雪橇大賽』!大家都做好準備了嗎?是不是每個人都到賽鹿小站下注啦?十分鐘之後,比賽就要開始囉!全村的街道都會作為比賽場地使用,請大家一邊在家裡看實況轉播、一邊收聽我們的報導,千萬不要隨意外出,免得慘遭鹿蹄踐踏。爸爸媽媽們麻煩把小朋友都看好喔!」

  緊接著,主持人開始為這回參賽的鹿作身家介紹,並且重述克斯門斯族人早就聽到滾瓜爛熟的競賽內容──小鹿們將從離村子有一點距離的森林裡出發,沿著指標跑進村裡,村中的每一條街都是賽鹿跑道的範圍,大街小巷中有數顆又大又亮的魔法星星,參加者一邊賽跑還得一邊想辦法把星星拿到手,而將整個村子都繞過一圈後,雪橇得飛到天上──至於到底要怎麼讓雪橇飛上天,是參加者要自己想法子解決的事──天空中同樣也有星星,最後的終點線也在天上、就在他們的包廂隔壁,當超過三分之二的鹿兒衝過終點線,比賽便宣告結束。結束時,計算各參加者的得分,一顆星星得一分,最先衝過終點線多得五百分,第二衝過的多得三百分,第三個通過多得一百分。比賽途中,若發生鹿主人摔下雪橇的意外,該組即宣告出局。也禁止搶奪他人先取得的星星。

  「凱帝,我們在賭這次的冠軍是誰,我媽做莊家,你要不要也來下注?」

  「不用了,謝謝,我沒什麼興趣。」

  其中一位表姐在沙發上轉過頭來向金髮青年詢問,後者拒絕後前者又講了幾句話試圖說服,見慫恿無效便又轉過身去,凱帝則是偏過頭望向身邊的男孩,只見他對主持人所講的話還有周遭人的討論全無半點興趣,目光直盯著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克斯門斯村的夜空中,每一顆發光的星星事實上皆是一顆顆的迷你星糖,會以緩慢的速度往下墜落至地面。他們來到克斯門斯村後,晚上幾乎都沒出家門,漢賽爾大概是在這時才第一次好好正視這些東西吧。

  星糖慢吞吞地穿過包廂的透明障壁,掠過他們眼前,又穿透地板繼續往下落。漢賽爾伸手抓住從天而降的糖果,吞到嘴裡後又俐落地接住第二顆、第三顆,坐在紅沙發上的身體為了接星星而傾斜、動來動去的非常不安分,黑髮男孩一連吞了好幾顆星糖也沒玩夠,直到他跳起來握住快落到凱帝頭上的糖果,注意到那金褐眸望著自己的視線才停下動作。

  「不准笑我。」

  漢賽爾用還握著糖的手捏住凱帝的臉頰,回想剛剛的情形,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像追著尾巴跑卻被主人逮個正著的丟臉笨狗。

  凱帝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他取走這時剛好掉在漢賽爾頭上的一顆糖,語氣愉快的說道:「我又沒有在笑你,我只是覺得漢賽爾很可愛。」

  「你的表情就是覺得我很好玩,哼。」

  「的確很好玩,你剛剛不也玩得很開心?」

  一臉不悅的男孩正欲反駁,可才剛張口青年就趁隙將星糖放進他嘴裡,惱羞而怒的漢賽爾索性將糖果連著凱帝的手指一起咬下,放在嘴裡啃了幾口洩恨,才起身把自己剛剛拿到的糖果也塞到對方嘴裡。

  將星糖吞下的凱帝從沙發底下抽出面紙擦手,此時主持人宣佈比賽開始,漢賽爾也雙手環胸乖乖坐在位子上,星星糖掉到頭上衣服上也不管了,他忍不住戳了戳男孩沾染糖粉的右臉,旋即又被咬了一口,剛剛的手根本白擦。

  「不玩了?」

  「哼!專心看比賽啦你!混帳!」漢賽爾低吼道,鬆開嘴巴後雙手狠狠捏扯凱帝的臉。罵歸罵,他自己也根本沒在看。

  「不要生氣嘛。」

  「不想讓我生氣就跟我賠罪啊?」漢賽爾隨口說道,倒也不是很認真,放開凱帝的臉頰後改抓起對方擱在扶手上的左手,又將身旁人的手抓到嘴裡輕咬。

  夜穹中的光源除了主持人站台的亮光外,僅有下方一點一點讓雪橇追逐的魔法之星,男孩黑紫色的眼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看來仍舊明亮,包廂內人聲喧囂,數人拋棄形象對著下方狂喊他們支持的那頭鹿的名字、除了賽況之外什麼也沒看進眼裡,凱帝盯了專注地舔咬自己左手的男孩一會兒,確信在這種吵鬧的環境下根本沒人會注意他們之後,才將唇輕貼到漢賽爾臉上,趁後者尚未反應過來時又迅速分離。

  ──雖然漢賽爾也才不過愣了零點一秒,就立馬拋下凱帝的手、揪住對方的衣領拖向自己狂吻,想將嘴唇緊閉卻被人扳著下巴強行撬開的凱帝不禁在心中想道,他下次再也不要主動親漢賽爾了!根本得寸進尺!

  「……那個……」

  軟軟的童音在附近響起,凱帝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將像八爪章魚一樣巴住自己不放的漢賽爾推開,才看向端著麋鹿造型小蛋糕站在他們旁邊的奧圖倫格,恨不得直接從好幾層樓高的包廂上跳下去,幸好除了奧圖倫格之外,整個包廂裡的其餘人仍是保持著看比賽的高昂情緒,瞥都沒往他們這裡瞥一眼。

  「幹嘛?」倒是漢賽爾泰然自若地回應。

  「我媽媽叫我拿這個發給大家,是拉雪橇大賽限定的蛋糕。」

  「喔,謝啦。」漢賽爾接過兩盤糕點,又看看用單手摀住臉顯然窘得要死的凱帝,便對奧圖倫格說道:「剛剛看到的事不准跟別人說啊,否則我就揍……咳,我是說你表哥會揍我。」

  「表哥才不會打小孩呢。」

  「欸,對啦,可是我十八歲了不是小孩啦?總之你乖乖聽話啦懂嗎?」

  「如果漢賽爾在聖誕節之後也能常常來找我玩的話,我就答應你。」

  「好啦好啦,現在快回去找你媽。」

  打發掉奧圖倫格後,漢賽爾又看向凱帝,後者仍是死摀住臉,並在表弟乖乖離去後悶悶的拋出一句話:

  「你下次再在小孩子面前吻我,我就跟你絕交。」

  「欸!」漢賽爾抗議:「明明是你先親我的耶!」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而你並不曉得我是怎麼想的。」

  凱帝從漢賽爾手裡拿走適才奧圖倫格贈送的麋鹿蛋糕後,就一言不發的吃起來,餐刀直接把可愛的鹿頭切斷了都不在意,漢賽爾低聲抱怨了幾句也默默進食,發覺會惱羞成怒的人不只他一個。

  漢賽爾一邊嚼蛋糕一邊碎唸:「明明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不在乎這麼多吧,不是還跟小鬼頭說過我反對你送糖果是會吃醋之類的話嗎?」

  「我那時候把你當小孩,跟現在不一樣。」

  凱帝面無表情的說道,整個人都散發出跟平時不同的低氣壓,漢賽爾就算是再不會看臉色的人,也曉得這時候最好乖乖閉嘴,畢竟他也不想惹凱帝生氣。

  只是漢賽爾還是覺得整件事都莫名其妙,他明明沒做錯什麼……啊啊、他決定明天就要讓奧圖倫格開始實戰訓練,那小鬼不來豈不什麼事都沒有了!

  吃完蛋糕後,金髮青年別過眼去,似在關注比賽的情形實際上什麼也沒看進去,黑髮男孩則趴在兩人的沙發間的扶手上,大剌剌地注視身旁的人。

  雖然他是真的不希望凱帝不爽啦……不過,看這傢伙臉到現在還在紅,漢賽爾就莫名地有點愉悅。

 

  只不過,當接下來待在包廂的時間內凱帝連一句話都沒再跟他說時,漢賽爾就不那麼覺得了,並開始小小的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吧,來試著同理看看凱帝的心情,換作他在葛麗特面前被凱帝強吻的話……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啊!而且就算發生了,因為是葛麗特,他根本也覺得無所謂啊!

  前方的女性們因為賽事激動得要命,他們兩人所在的最末排卻安靜得可以。

  良久,各式各樣的鹿總算一一衝過終點線,好幾架雪橇在飛上高空時都留下了尾巴般的星點、讓整片夜空更加閃耀,裁判們盤點各個參賽者的總分,最後將獎項頒發給一頭意氣風發的雪白雌鹿,比賽才宣告終結。特等席包廂也慢慢降至地面。

  押對寶拿到不少賭金的黑林家族決定去奧圖倫格家狂歡慶祝,凱帝則表示不打算去,在與家人道別後便走往回家的道路。

  「對不起啦?」

  跟在青年後頭的漢賽爾說,縱使他仍是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麼大錯,可是還是先道歉好了。

  「……我早就不氣了。」凱帝轉過身,苦笑著摸摸漢賽爾的頭,然後才繼續走。

  「你就那麼討厭被我親喔?」

  「不是,我不討厭……比起反感,不如說是難為情吧……?」凱帝沒有對著男孩的方向說,覺得自己剛才也有點失控。

  他們經過噴水池,有幾個村民聚集在這兒閒聊、一邊把從天上掉落的星丟進水池裡,村民們看見凱帝後打了聲招呼,又講了一兩句話他們才繼續走。而當村民們看向漢賽爾時,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欸、凱帝,」漢賽爾回頭望了眼噴水池的位置,對凱帝說道,「我覺得你們村裡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超怪的,你要不要弄一件制服給我啊?看來看去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的衣服不是紅色。」

  「我想不是那個原因。」

  「不然是怎樣?難道是我長太帥害他們全都愛上我了嗎?還是他們跟你有仇所以遷怒我?」

  凱帝無言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此時他們已走到家門口,推門而入後,漢賽爾又繼續追問:

  「你回你們村子之後也怪怪的啊,你確定你真的跟其他村人沒仇?」

  「哪裡怪怪的?」

  兩人邊說,邊將室內的燈開啟並走上二樓,今天凱帝的雙親歸來,所以他們今晚只得兩個人擠一間了,至於誰睡床誰睡沙發目前還沒有分配,這裡的床沒糖果屋的那麼大,想擠同張床不太可能。

  「你之前在商店街的時候不是五分鐘內就能跟婆婆媽媽打成一片、隨便都有人找你聊天嗎?可是你在這邊都很少跟人說話啊,還有你明明就不是在意錢多錢少的那種人,可是居然一整天都在工作!一個人工作!還沒抱怨什麼小孩養份不足之類的!」還有你剛剛還親我欸──最後一句話漢賽爾並沒有說出口,如果他講了,豈不表示他認為凱帝親吻自己是件「不正常」的事嗎?不行,這種事要努力讓它成為普通的日常才可以!

  凱帝坐到單人床上,想了一下才回應:「嗯……聖誕節是全家團圓的日子,所以幾乎我家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聚在這裡,你懂那種很久沒見面的親戚在這種日子一定會問問題問個不停的感覺吧?」

  「不懂,我又沒有親戚。」

  「好吧,總之我不想回答他們的問題,所以沒和他們聊天。」

  「你不是只要對方有生小孩就怎麼聊都不會膩的人嗎?」躺到床上的黑髮男孩打了個滾,順勢趴到金髮青年腿上,「你跟你親戚真的沒疙瘩喔?」

  「沒有,雖然我們不常見面,可是關係真的還算不錯。」

  「那他們邀你吃晚餐之類的你幹嘛都不去啊?」

  「你不是說不想整天都吃甜的?」

  克斯門斯村除了一條「鹹食街」有賣非甜點類的食物之外,大多數人的早午晚餐全是吃甜食解決,漢賽爾實在是不喜歡這種天天往肚裡塞糖的日子,所以還是自己煮。

  「是沒錯……」黑髮男孩將手搭在金髮青年的大腿上撐起上半身,昂首望著青年,「可是還是不對呀,你剛剛說不想跟他們講話,現在又說你們關係好,當我有那麼好哄、連你前後矛盾都聽不出來喔?」

  「沒有矛盾,就算關係好也不代表每個問題我都必須回答吧?」這句話似乎同時是在暗示漢賽爾,不要再追問下去,但不管漢賽爾是聽懂了不願照做、或者根本沒聽懂凱帝的弦外之音,結果就是他並不打算放棄發問:

  「所以是什麼問題?快回答我啦。」

  金褐眼與黑紫瞳對上,雙方大眼瞪小眼半晌,凱帝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本想將男孩從自己腿上抱離開去,但漢賽爾一點也不打算妥協、死賴著不動,最後他只好別過臉去,避開對方的視線,以非常勉強的語氣答覆:

  「克斯門斯村不能讓外人進來,那你覺得你是用什麼身份進入的?」

  漢賽爾呆了一下,沒多想就回道:「啥?不就是跟你一起進來的嗎?」

  「沒錯,就是這樣。」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給我講清楚啦──漢賽爾抓住凱帝掩面的右手想繼續質問,突然間卻一個激靈,想通了那番話的含意:「欸!所以你答應跟我交往了嗎?」

  「感覺不討厭,可以試試看。」

  凱帝單手死摀住臉,完全不想面對漢賽爾,整個人往後縮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巴不得床上有個洞能讓自己跌下去,手掌沒遮住的耳朵泛紅,但漢賽爾的力氣永遠都比他大,青年的手一下子被拉開,漢賽爾用大嗓門重新確認道:

  「所以我們現在是情侶囉?就算我變回原樣你也不會反悔?」

  「要是你長大之後就害我想跟你分手,那應該是你要反省的問題,不是我。」

  「沒關係!我絕對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尾聲

  聖誕節過後,緊接著就是新年假期,糖果屋從二十六號營業到三十一號,而後才開始放假。

  今年的倒數第二天,從學校放假回來的葛麗特也帶回了兄妹倆等待已久的好消息──他們終於能夠恢復原狀了!

  當日一位從未見過的黑長髮少女走進店門向櫃檯打招呼時,凱帝一時間還有點茫然,漢賽爾則是大聲喊出了妹妹的名字,隨後又火速跟著對方去到奎伯特學院,當他們倆回來時,從前可愛的小孩已不存在,只剩下兩位俊男美女,讓凱帝好生遺憾。

  唯一慶幸的是之前時衛命暝曾找漢賽爾跟葛麗特拍照,現在只能看照片懷念了。

  而恢復原樣後,漢賽爾最開心的第一件事就是開播放器甭找人幫忙,第二件事則是……

  「我的臉有這麼好吃嗎?」

  打烊後,正在盤點商品的糖果屋老闆被唯一的店員死黏著不放,後者正歡快的啃咬前者的臉頰,「超好吃,你自己吃一次看看就知道。」仗著跟凱帝相同的身高、力氣又比對方大,漢賽爾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咬到凱帝的臉,實在是太棒了!

  「誰能咬到自己的臉啊……」凱帝無奈,一手按住漢賽爾的腦袋輕輕將對方推開,下一秒又被纏上來,「對了,今天晚上去買床墊吧。」

  「買床墊?幹嘛?你要換新的喔?」

  「給你跟葛麗特用呀,之前的軟墊對現在的你們來說太小了,各買一張單人床墊打地舖吧。或是你打算睡沙發也行。」

  漢賽爾呆住,連要嚼凱帝的臉都忘了,下一秒才回過神來,不服氣的大聲道:「為什麼我要打地鋪啊!我們不是交往了嗎?我直接跟你睡就好了啊,反正你的床那麼大。」

  「我不想三更半夜被踢下床,你還是自己睡吧。」

  凱帝淡然的回應,漢賽爾繼續抗議:

  「你之前不是都沒嫌過我睡相差嗎?!剛來你家的時候你也說可以一起睡!」

  「因為你之前的樣子是小孩,我不在意。可是我無法忍受一個成人三番兩次把我推下床,我應該會揍你或是換我把你踢下去。而且我喜歡睡大床。」

  凱帝老實的陳述心中想法,聽他講得這麼明白,漢賽爾忍不住語帶怨氣地回應:「你的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比較喜歡小孩子嗎?」凱帝說,見漢賽爾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抬起手拍拍對方的頭安慰:「別傷心嘛。如果你睡相好一點,我可能會考慮一下。」

  「我才沒有在傷心咧,可是為什麼我要吃幾個小時前的自己的醋啊?不是說就算我長大了你也不會反悔嗎?」

  「我那時說的是,如果我反悔是你要擔心的問題,不是我該負責的吧?」

  如果說漢賽爾的臉色原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現在就像是臉臭到彷彿家裡死人而且唯一留下的遺產還被政府充公,他不悅地低唸著「買床墊就買床墊」便打算踏出店門,而他才走沒幾步又被凱帝拉住手臂,金髮青年在黑髮少年唇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留下一句話後就搶先離開店面:

  「我又沒有反悔。」

  漢賽爾怔了一下,立刻就跟了上去,從背後抱住對方並繼續邊走邊咬,方才的不愉快瞬間消散無蹤。

  「我也說過絕對不會讓你後悔啦。」

  臉頰不知因被咬或者因情緒泛紅的凱帝僅是摸摸漢賽爾的頭,倒也沒有反駁。

 

 

 

全篇完 西瓜精2015/11/25晚上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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