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西瓜的書櫃

　　表皮損毀露出內層的老舊座椅、搖搖欲墜即將掉落的吊環、不知自車中哪個角落傳來吱吱嘎嘎彷彿即將解體的噪音、按鍵凹陷早就失去功能的停車鈴，甚至連冷氣孔都吹不出一絲涼風，門窗緊閉的公車內甚是悶熱，而此類型的交通工具，別說是潘德莫尼那等高科技都市，早就連地上都淘汰得看不見半台了。

　　看起來經歷過一定年歲的座位上一個人都沒有，但庫勒尼西曉得，那只不過是「看不見」罷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上了這輛車、又是什麼時候成為「司機」的呢？坐在駕駛座上的少年心忖，他的雙手並無握住方向盤、腳也沒踩上油門、甚至連眼睛都瞄著窗外，照理說該因為無人操縱而失控的公車卻依舊往前行駛。

　　乍看之下無人搭乘，也沒有任何生命體於視線範圍內停留，即使起身步至後面那排座椅，仍什麼也無法觸摸……但當黑白交織而成的海浪拍打車窗，所有聲響便會在一瞬間傳遍整台車廂－－並非自然的海洋該有的沙沙聲，而是各種口氣、分貝、內容、語調截然不同的句子組合而成的話語，彷彿有成千上百個無名之魂被禁錮於深海，聲波穿過車體、直直刺入庫勒尼西的耳膜，教人近乎耳鳴，諸多雜言凝聚而成的聲響，最後總將視線引導至那殘舊的座位上頭。

　　或許這台車上的乘客真的經歷過什麼，或許這是輛陰魂不散的亡靈列車，或許－－這不過又是場詭異的夢。少年腹誹著。

　　『你的目的地是？』

　　熟悉的嗓音在腦中響起，打從坐上車後，這句話便出現過無數次，有時清晰，有時則是混雜於水聲中。

　　庫勒尼西下意識地想尋找不知身在何處的幻獸，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很快地，車廂內除了車體本身傳出的噪音、藏於浪花中的哀嚎，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幾乎可以確定－－當他回答得出問題的答案，公車就將停下，可他腦中依然沒有一絲頭緒。

2013-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