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西瓜的書櫃

第十五章．美食當前不吃可惜

　　「欸？所以，你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在不思議節的時候出門玩過嗎？」

　　「算是這樣沒錯。」

　　「這種有商機的日子，當然是要出去賺錢啊！」

　　在糖果屋老闆與兄妹倆的一番對話之後，凱帝便決定葛麗特歸來那天，店面只營業半天，剩下的時間就出門玩了──雖然漢賽爾認為不思議節這種能讓商家荷包滿滿的好日子，連休息一整天都嫌太多（更何況他們昨天也真的休了一整天），但凱帝還是覺得身為魔法世界的居民，一整個童年裡居然都沒有在不思議節出遊的回憶實在太可惜了，雖說這兩個孩子現在出去玩也無法創造真正的「童年」回憶就是了。

　　漢賽爾雖心有不滿，但葛麗特似乎覺得沒什麼不好，既然自己唯一的親人跟單戀對象都這麼說了，就少數服從多數唄。

　　「那葛麗特有想去哪裡玩嗎？」

　　在上午的工作結束並吃完午餐後，金髮青年對女孩問道，若是詢問男孩，十之八九會把要花錢的地點全部剔除，那還不如問女孩得到的結果或許會比較有趣。更何況只要是妹妹選擇的地點，哥哥一定不會反對。

　　坐在櫃檯前的葛麗特攤開從轉運站拿回來的《耶拉國不思議節旅遊導覽》小冊子，快速閱讀了一遍後，翻到其中一頁：「這上面寫說人良市展覽館在不思議節的每一天都有設展，今天是美食展，可以去那裡吃晚餐。」葛麗特看了漢賽爾一眼，又補充道：「門票只要兩百元，我們兩個的身高應該可以買一百五十元的優待票，每名參觀者都可以到展內換冰淇淋一份，而且參加美食展的單位通常都會提供免費試吃的服務。」

　　男孩頷首表示不反對，對一定會在展內試吃吃夠本的漢賽爾來說，形同花一百五就能免費吃到飽，還算划得來。

　　凱帝對此也沒有意見，雖然不是去遊樂園之類能看到很多小孩的場所有點可惜，不過他也知道這或許是漢賽爾最不會排斥的地點。

　　「你有沒有那種可以調節溫度的外套啊？就是穿起來保證冬暖夏涼、不管外界的氣溫怎麼變化都沒影響的那種。」

　　漢賽爾一邊從矮櫃裡翻出大把冬裝，一邊對凱帝問道，後者很快地搖頭：

　　「沒有，那種要客製化的魔法衣物是權貴才有辦法穿的吧？我怎麼可能有錢到那種地步。」

　　「我想也是……可是我又不知道要穿多少你在天上才不會覺得冷！」

　　衣服找到最後漢賽爾也不耐煩了，用力關上矮櫃的抽屜，把剛翻出來的衣服一件件往凱帝身上套，先是把厚外套的釦子全扣上了，然後才意識到應該先穿另一邊的毛線衣，又煩躁地把釦子全部解開穿上另一件衣服，動作反覆到凱帝都忍不住想自己動手肯定會比較快，但他也沒有插手的意思，只覺得看漢賽爾這副模樣很有趣。

　　「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越冷越好呢？」糖果屋店長調侃道，小店員挑眉，雙手叉腰回應：

　　「人良市離我們這邊比較遠，在天上待那麼久，我也是會怕你感冒的好嗎！」

　　「那漢賽爾也去穿外套吧？」

　　「不要，我跟你這傢伙可不一樣，在下雪之前我都能穿短袖啦。」

　　「葛麗特不是也有穿薄外套嗎？」

　　「哥哥──」從窗外飛進來的葛麗特打斷兩人的談話，心知自家兄長在想些什麼，她花五分鐘到天上探了探溫度才回來，「我覺得應該不用穿那麼多。」女孩瞄了快被包成粽子的金髮青年說道，隨後幫助男孩選出最適合今日天氣的衣物。

　　只能說不愧是葛麗特，一下子就解決了漢賽爾的煩惱，她所挑選的衣物凱帝穿來也不會太笨重、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正好適合升空後的氣溫。

　　而漢賽爾雖然講了「會冷要說喔」這種話，在飛翔時仍是改不了一貫的高速，在男孩想來，如果在天上怕冷的話，那飛快一點抵達目的地、降落到地面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其實我之前一直想問，漢賽爾你的手不會痠嗎？」

　　「嗯？不會啊。」飛行中的漢賽爾望向凱帝，視線完全沒有對準正前方──反正如果有什麼需要閃躲的東西，葛麗特一定會告訴他的，「你又沒很重。」他頓了一下，又口氣不善地說道：「你該不會想說可以換葛麗特抱你吧？告訴你，這種事我絕對不允許！就算是你也不准讓葛麗特抱！」

　　「我才沒這麼想。」凱帝無奈，看向男孩不時揮動的翅膀。

　　化獸族的翅膀雖然是確確實實與背脊連接在一起的，長出翅膀時卻不會破壞衣物，翅膀消失後衣服當然也不會留下破洞，那是無法以理論解釋的魔法之翼、卻又同時是肉身的一部份。

　　「你是什麼時候會飛的啊？」

　　「這個問題跟問我是什麼時候學會走路的一樣奇怪。」漢賽爾說，「不過剛出生的時候一定是沒翅膀的啦……你想摸的話可以給你摸摸看啊，不過我的翅膀可是很利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會兒後終於來到了人良市。

　　人良市不愧是住民最多的首都，從上往下望去，密集的人潮就像一把灑在盤子裡擠來擠去的紅豆綠豆，他們飛到展覽館上方，這幢動用空間魔法建造的建築外觀看來並不大，佔地和一棟一樓民宅差不多，它包含天花板在內的所有牆面皆施了魔法，讓人能透過法陣看見展館裡頭的情形，畫面會不時切換到各個不同的位置。當沒有展覽活動時，才有可能見到展覽館白色的牆壁。

　　一般而言，進入展覽館只要在售票處輸入魔力扣款付錢，場地便會藉由各人不同的魔力判別是否該放人進入，沒有買票或在出入口蓋章的必要，唯有不懂得控制魔法的幼童，才需要購買並領取識別手環。

　　漢賽爾將印有雞腿圖案的橘色紙製手環戴上，三人便進入展館內。

　　滿天的食物在半空中飛舞。

　　一踏入展場內，他們所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三層大蛋糕、足足有五公分厚的煎肉排、水果塔、一整鍋的炒飯……各式各樣吃過的沒吃過的食物都飄在半空中，令人眼花撩亂，而看似觸手可及的食品，在「察覺」到有人對它們感興趣後，便會用讓人能剛好跟上的速度移動，飄到生產它們的參展單位所在之區域。

　　當然，若手腳快到能抓住餐盤，便可將盤中的食物吃乾抹淨。但那可不是誰都能輕鬆抓到的，往往都要費一番力氣，好比說入口附近就有對情侶正為這拼上老命，一男一女在一盤時高時低的鬆餅下方奮力跳躍，好幾次都在手指快要搆到盤子時、那玩意兒又往上飛離，沒一會兒又像在誘惑人似的降低高度。至於飯前洗手這種問題也毋須擔心，進場前的出入口就有洗手台了，場內亦有不少地方設置。

　　幾名小孩子追著一塊戚風蛋糕從他們跟前跑過，漢賽爾仗著先天的體能優勢，往前躍幾步便一把抓住那盤糕點，他回過身來，無視哭喪著臉大嘆可惜的孩童，將蛋糕端到凱帝面前、用一副「我很厲害吧快誇獎我」的神情說：「給你。」

　　「謝謝，不過你能把蛋糕分給小朋友的話我會比較開心哦。」

　　「我就知道。」漢賽爾沒好氣地說，將盤子塞到凱帝手裡又轉身去追下一盤炸豬排，「自己拿過去啦！」

　　既然漢賽爾都那麼說了，凱帝也從善如流地將蛋糕分給又因此重展笑容的孩童，非常熟練地跟小孩子搭訕起來，葛麗特則是則是被漢賽爾塞了一碗丼飯要她別餓肚子、就走到靠牆的長椅上坐下吃了起來。

　　飛了不算短的一段距離，兄妹倆多少也有些餓了，再說既然原本就是衝著免費試吃來的，當然能往肚子裡塞多少是多少。當漢賽爾旁若無人地啃掉一籃水果拼盤、幾片臘肉、兩大塊漢堡又拿了一盤黑森林蛋糕要回去給凱帝時，就見某人已經從搭訕小鬼進展到跟對方的父母閒聊起來了，這傢伙拓展人際關係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黑髮男孩走過去時那一家人已經跟凱帝揮手道別離開展場了，但還是讓人有點不爽，漢賽爾老大不高興地將黑森林蛋糕遞過去，在凱帝彎腰接過後便伸手用力捏住對方的臉，「真想踢你──」

　　「我還以為漢賽爾變溫柔了呢。」

　　「啥？我該不爽的時候還是會不爽好嗎！」

　　語畢，漢賽爾又用力拉了一下才鬆開手、讓凱帝得以進食，兩人到葛麗特所待著的長椅坐下。大得堪比足球場的展覽館內部，每一面牆皆設有與牆同寬的長椅，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近出入口處的牆面，從這裡往展場內望去，除了到處亂飄的美食之外，還能見到各個使勁渾身解數攬客的食品廠商與餐飲業者，參加者們將自己的展區佈置得有聲有色──賣廚具的直接請廚師現場示範如何做料理，一握住菜刀刀柄便有一條金龍幻影憑空飛出；賣食材的帶了新鮮活魚來展示，魔法做的流水道在展位周遭繞了一圈，看起來就像是將一條河直接從地下拉到半空中似的，沒有玻璃區隔、能讓人直接觸到水流甚至在裡頭優游的魚；賣食品的綜合以上兩者，既保證他們的原料多優，又誇耀他們廚師的技術多好。

　　早已吃完飯的葛麗特不知何時跟路過的工作人員拿了份美食展地圖，漢賽爾又去拉了好幾盤菜來吃、狼吞虎嚥的模樣完全就是想撐死自己，讓凱帝忍不住想提醒：「你吃壞肚子的話醫藥費也是要錢的喔。」

　　「窩踩沒辣抹……」漢賽爾吞下一大口蘋果派，用附在盤子上的餐巾紙抹抹嘴才重新回應：「我才沒那麼體虛。」男孩將空盤扔到地上，它立刻就被地面吸收、消失無蹤。

　　在兩人都用餐完畢後，葛麗特才指著地圖說道：「我建議去這裡，哈森克斯的攤位，是甜點店，還有舉辦能拿免費獎品的活動，名額很多。」葛麗特掃過整張地圖一輪後，很快地整理出另兩人最可能感興趣的地點，她的小手沿著地圖的路線滑動，「我們可以從這裡走，然後……」

　　一分鐘後，凱帝與葛麗特將外套收進自備的購物袋中──畢竟展覽館內十分溫暖，實在是用不上這些東西──三人才開始逛了起來，葛麗特所挑的路線略過了所有賣廚具的單位，一路走去幾乎都有不同的東西能夠試吃，三不五時還有有獎徵答的舞台活動形成人牆。

　　漢賽爾抓了試吃的品項就往嘴裡塞，店員的介紹連聽都沒聽便邁步離去、也不管這有多不禮貌，除了自己吃，他當然也不忘多塞幾份給妹妹和心上人，在吞下第五片乳酪蛋糕後，凱帝終於初次拒絕了漢賽爾：

　　「我不用了，謝謝……你還吃不飽嗎？」

　　「我很飽啊。」漢賽爾說，又從其中一張攤位的桌上拿了塊餅乾，「可是我們花了五百元進場耶，那至少要吃到三千元才夠本吧？」

　　「……我覺得吃滿五百元就很夠了。」

　　葛麗特附和：「我也不想吃了。」

　　漢賽爾眨眨眼，又抓了一顆乳酪球塞進嘴裡，「欸？好吧，那我自己吃。」

　　很快地，他們越過人山人海，來到了哈森克斯的攤位。

　　兩座噴水池出現在展位入口，一池是散發濃濃奶香的純白牛奶池，一池是散發甜膩香氣的黑褐巧克力池，噴水池不時噴發出棉花糖、數字餅乾等能和著巧克力醬或牛奶吃的食物，好幾個小孩圍在池邊，將手伸進池子裡抓餅乾來吃、更甚者捧起牛奶來喝，渾身髒得要命，而大人們也不甚在意，因為哈森克斯的櫃檯提供免費的清潔服務，玩完的小孩子用高檔魔法道具清理一下便乾淨溜溜。

　　池子兩邊各有兩條隊伍，葛麗特指著人龍說道：「這個單位跟童裝店合作，回答出甜點相關的知識可以領一條毯子，我猜題目都是針對小孩設計的，不會太難。白池的隊伍是女生限定，黑池的隊伍是男生限定。這裡也是換冰淇淋的地方。我們可以分開排。」

　　「妳拿到毯子之後，要馬上來找我喔。」漢賽爾對葛麗特吩咐道，後者點點頭便離去。

　　兩名男性也加入滿是爸爸媽媽帶小孩的列隊中，漢賽爾注意到，黑池的隊伍比白池足足長了一倍，除了家庭之外，這裡還參雜了不少明顯是一對的男女或男男或女女。

　　起先漢賽爾還覺得有點奇怪，而在排到一半看見某個立牌後，他立刻就覺得自家妹妹真是貼心無比。

　　「喂，」漢賽爾用手肘戳了戳凱帝，下巴輕點立牌的方位，「只要你從現在答應跟我交往，就可以多拿一條附保暖魔法的毛毯啦，看到沒？那邊有寫情侶限定。」

　　凱帝婉轉地拒絕了這項提議：「不，我覺得我會被抓去關吧。」

　　「哈啊？只要跟他們說我是十八歲就好了啦。」

　　「那會變成你因為欺騙主辦單位被抓走喔，你現在可是戴著未成年優惠票的手環呢。」

　　漢賽爾不悅地「呿」了聲，凱帝看了看那面畫滿愛心的立牌，又看看自己身旁的黑髮男孩，想了想便問道：「雖然現在才問好像有點晚……不過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漢賽爾呆了一下，沒多想就回答：「我也不曉得，應該是因為你很溫柔吧？」

　　「換句話說，要是其他人對你溫柔的話，你也可能會喜歡上別人囉？」

　　男孩的答覆可說是在凱帝意料之中，過往跟他告白的人幾乎全是差不多的理由，而他對此的想法便如上述，只不過這是第一次對人說出口，孰料漢賽爾聽了，反應竟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這個假設太莫名其妙了吧？」小臉上的眉頭皺起，漢賽爾仰頭望著凱帝，一臉認真，「我說的是因為『你』很溫柔，重點在『你』不在其他字眼好嗎？好吧，溫柔可能也是重點啦，不過『你』加上『溫柔』這樣的組合才是該畫線標記的重重重點！

　　「雖然我是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啦，不過用胳肢窩想也知道，肯定不是每個人我都會接受的好唄，當本大爺那麼濫情喔？因為是你，又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才會喜歡你啊，不就這麼簡單？如果是衛家那小鬼像你一樣對待我，就算過了八輩子我也不會愛上他啦！」男孩擺了擺手，比手畫腳的說，「當然啦，如果你對我的態度不是現在這樣，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一樣喜歡你啦，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可是這種假設根本沒必要也不成立，因為那是不會發生的事。」

　　凱帝怔了會兒，直到後方的人提醒他們該繼續往前走了，兩人才停止對視繼續前進，他對長篇大論完一臉「有什麼意見不服來戰」的男孩微笑：「這種說法還滿有趣的。」

　　「我說的是事實好嗎？」

　　幾分鐘後，抵達隊伍終點的兩人順利拿到了兒童用的小毛毯──凱帝當然沒有履行漢賽爾的提案，後者對有免費的東西卻不能拿有那麼點失望但也沒多沮喪。

　　兩人前去與葛麗特會合，再繼續逛展。除了巧克力噴水池之外，附近還能看見火鍋溫泉──當然沒人會下去泡，只能撈裡頭的料來吃──與泡泡糖熱氣球、還有一道汽水做的小型瀑布，汽水瀑布裡同樣有不少孩童在玩耍。

　　漢賽爾跟葛麗特去隔壁的鍋物攤玩撈火鍋料的遊戲，鍋裡的食物會像撈金魚的魚一樣不停游動，本日撈到最多的人可以得到免費的火鍋肉片一包；凱帝則是趁這時站到隔壁的瀑布邊，小孩子嬉鬧的情景看在他眼裡就是賞心悅目──才站沒多久，一群打水仗的孩童就不小心將戰火波及旁人，大量的汽水濺到路人身上引來咒罵，凱帝也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之一。

　　「沒長眼的臭小鬼，要玩水不會去游泳池喔！」

　　撈火鍋撈到一半的漢賽爾注意到隔壁的動靜，立刻衝過來將他家上司給拉離戰圈，而他才剛要唸凱帝幾句，視線一定到對方身上就不由得僵在當場，被汽泡飲料潑得滿身濕的青年正揮手抹去眼前的液體，濕透的白襯衫緊黏著若隱若現的肌膚……他後悔了，撤回前言，那幾個打水仗的小鬼簡直前途無量！應該把這傢伙押到瀑布下淋一輪再回來才對。

　　「我去那邊清理一下，」青年嗓音將男孩拉回現實，凱帝指著製造汽水瀑布的飲料商櫃檯說，那兒與早先的噴水池同樣有清潔設備，「等一下再回……」

　　「什麼？清理？不不不，你還是去瀑布下面跟那群小鬼玩吧！你不是最愛小鬼頭了嗎？」

　　「……我還以為你說過會怕我感冒？」

　　「這跟那是兩回事！現在又沒在天上飛，就算你變成落湯雞也不會有事的啦！」